第一百七十章 幻境一
回望十里長亭的方向,自己想看見的一些人終究還是沒能看見,中年儒生一聲長嘆,再無留戀,翻身上馬,朝著碼頭一側策馬而去,十餘名家丁打扮的僕人紛紛趕著馬車跟了上去,
上百米長的商船猶如一憧巨大的閣樓屹立在江面之上,雕欄畫柱,極為氣派,此時的船帆已經收起,只有一根桅杆沖天而起,船頭一杆大旗隨風獵獵飄揚,金鉤銀描的旗面上一個斗大的“肖”字赫然顯現,景朝三大官商之一的肖家。
上船的三道踏板上,有兩道上面人來人往,船工和腳伕們搬卸著貨物,忙的熱火朝天,各地的緊俏貨物都在這裏開始被一批批的送進上京,上京一些有名的商號家的胭脂水粉,精鹽茗茶再被一批批的拉走,運往全國各個州府,組成了景朝最為縱橫交錯的貿易網中的一環。
剩下的一道居中的寬闊踏板上,十餘名腰佩鋼刀的精壯漢子分居兩列,威風凜凜,眼光卻不是偷偷看向正向這邊走來的一行人,準確的說,是這行人中的那位身材婀娜,面罩輕紗,風采不凡的溫婉女子。
“呂大人為官廉潔奉公,剛正不阿,小人久仰已久,今番大人遠赴平州,造福一方,真乃平州百姓三生修來的福氣呀。”
中年儒生呂成化聽著這不加掩飾的奉承,雖然是早就有些麻木了,可對比一下這些日子受到的人情冷暖,又再次聽到這些奉承,心中頗有些不是滋味,古板的臉上更是苦澀。
“肖員外,呂某不過是盡些自己為官的本分罷了,哪當得起如此稱讚,此番暫借你們肖家的商號南下,多有叨擾了。”
呂成化身後半步一個滿臉堆笑的胖員外聞言,連忙把身子彎的更低了一些
“呂大人如此說,這是折煞了小人,折煞了小人,小人有幸能得呂大人青睞,實在是惶恐,這一路南下,能隨時聆聽呂大人的教誨,小人心中是萬分欣喜呀,大人請放心,小人早就讓人把最好的幾間船艙給大人整理乾淨了,大人若有不滿意之處,隨時招小人便可,大人,請上船吧,小心腳下,請...”
說話間,幾人已經走到了踏板前,呂成化點了點頭,又是情不自禁的回望了一眼上京都城的方向,轉身便踏了上去。
身後一名灰衣老管家對著十幾名家僕吩咐了幾句,讓他們把帶來的各種行李依次抬上船來,做完這些後,老人清冷的目光掃過船上的十多名商船衛士,也跟著家眷一起上了商船。
就在胖員外殷勤的介紹著大船行程的時候,突然右側甲板上傳來了怒喝吵罵的聲音,似乎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他眉頭一皺,迅速的看向那裏,只見船上的幾個船工正對著一個年輕的腳伕推推嚷嚷,嘴裏還在不停地叱罵著什麼,那少年腳伕似乎被罵的有些惱了,抓住一個船工的胳膊,猛一用力,竟然把那船工扔下了水裏,頓時其餘的船工就不幹了,抄起手頭上的扁擔木棍就一擁而上,頓時亂作一團。
呂成化也停下了腳步有些訝然的看向了那邊,灰衣老者更是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胖員外頓時感覺有些掛不住臉了,告了一聲罪,扭動著肥胖的身軀,小跑著過去了
等他喘著粗氣跑到那裏的時候,打鬥已經結束了,十來名船工齜牙咧嘴的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哼哼,那少年腳伕正用袖口擦著嘴角的血跡,商船的衛士們已經把他團團圍住,手按刀柄,兇光滿面,似乎只要這個胖子一聲令下,就要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船伕血濺當場
“怎麼回事...呼...呼...呼,他媽的怎麼回事,一群廢物,都給我滾起來。”
胖員外臉色陰沉
那些船工一看他來了,都強撐著站了起來,其中一個黝黑的漢子大聲喊道
“肖老大,你老人家可要給我們做主呀,這個小畜生給咱們抬完了貨,就不下船了,還把我們給打了,你看我這胳膊都被這小畜生打的!”
胖員外冷哼了一聲,纔看向那個少年腳伕,只見那少年一身破舊的麻衣,腰間卻懸掛著一個破舊的酒葫蘆,肩膀上滿是灰塵,顯然剛剛抗了不少的貨物,腳上的草鞋又一隻已經露出腳趾,可見生活是頗為窘迫的,只是當他看向少年面部的時候,心中一動,這少年生的眉清目秀,渾然不想平日所見的木訥漢子們,少年雖然滿臉的汙痕血跡,卻仍掩飾不住一身的英氣,此時那少年也正看著他,他眼珠一轉,便放下了讓人馬上把這少年綁了餵魚的心思,冷冷的說到
“少年,你為何要到我肖家船上惹事,倘若你不能給我個說法,今日你恐怕是走不下這船了。”
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我們的主人公李玄,自從那日離開侍郎府後,他不願行那偷盜的勾當,便當掉了自己所有的家當,連那件長袍都當了出去,換取了半貫銅錢,就來到了這城南碼頭做起了腳伕的營生,李玄雖然是個書生,可他平日卻寒暑不斷的鍛鍊身體,再加上他天生神力,這十多天也賺了不少銀錢,約莫著也差不多了,唯一南下涼州的肖家商船到了之後,他便毅然決然的來了
只是那知他搬完了那些貨物之後,提出要隨船南下的時候,領頭的船工竟然拒絕了讓他上船,他拿出的銅錢,也被打散了一地,那船工好是一番冷嘲熱諷,就對他推推嚷嚷要轟他下船,李玄憋了一肚子的悶氣,再也忍無可忍,於是便有了剛纔的一幕
此時他纔有些從憤怒中清醒過來,這可不是法治社會,雖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但那只是一說罷了,哪能當真,,景朝階級制度森嚴,高門大戶弄死一個平民,就像碾死一隻螞蟻那般簡單,他雖然有些粗淺的功夫,可若是惹了這些有權勢的人,真的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所以他就算被那家丁踹了幾腳,卻也強忍著。
李玄看了眼胖員外,咧嘴一笑,拱了拱手
“這確實是在下的過錯了,在下實在不知道我這樣的身份不能上船,對不住了這位兄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