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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將軍府前血滿地

    懷寧城位於景朝西北道,北靠地黃山,其餘三面皆是丘陵平谷,一條運河自西而東從城中緩緩流過,又在東城融入帝國第一大河-山海河交叉口

    自數百年前,懷寧城就已經是繁華之地,更兼其氣候宜人,四季如春,已經成為王侯將相的避暑勝地之一。

    這是一個黃昏,一如既往的一個黃昏,勞作了一天的農戶佃夫,滿載而歸的富家子弟,郊遊盡興的官宦家眷,熙熙攘攘的在城門下排隊回城。

    嘈雜的人群,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開心的笑著,悵惘的愁著,人間百態,在這裏一一演繹著。

    執勤的兵丁抱著長槍,敷衍地檢查著一個個的行人,王老六是這十多個守門兵的小頭目,此時他剛剛恭敬送走了一位知事大人的家眷,那美豔的風韻少婦看他的心裏長草,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著一會兒下了值該去哪裏找個相好的姑娘切磋切磋了。

    懷寧城似乎又要送走日復一日的一天了。

    但也只是似乎,因為此時城門不遠的官道上,十餘匹異常矯健的駿馬,正帶著肅殺之氣徑直撲來。

    "來者何人!立刻下馬接受檢查!"

    當那十多個一身黑色披風的騎士,攜卷著風雷之聲奔涌而至時,城門口頓時人喊馬嘶,亂作一團。

    一眾兵丁見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策馬衝關,驚的張大了嘴巴,幾個年長一些的已經反應過來,長槍齊舉,就要試圖阻止這些來歷不明的騎士。

    "滾開!"

    領頭的騎士冷哼一聲,馬勢不減,對著幾名兵士一揮手中長鞭,勁風呼嘯而過,長鞭在他手掌中如長蛇吐信而出,鞭影縱橫交錯,只是一個照面,兵士都是虎口一震,長槍脫手而飛。

    更有不堪的被鞭風颳到,頓時皮開肉綻,慘叫不停。

    就這一瞬間,十幾匹駿馬已經飛馳入城,揚長而去了。

    剩下計程車兵連忙上前扶起受傷的同僚,還有幾名士兵就要上城頭吹響警戒號角。

    王老六猛地從呆愣中反應過來,一把抓住那名就要跑向城頭計程車兵,大吼道

    "二愣子,回來!你要幹什麼!瘋了麼!"

    那名叫二狗子的年輕士兵被王老六抓了一個踉蹌,青雉的臉孔上滿是怒火,他瞪著血紅的眼睛回頭喊道

    "王頭,你沒看到剛纔那些人闖關麼!他們是反賊!他們是反賊!我爹差點被他們打死!我要通知府兵!通知府兵!關閉所有城門,緝殺這些反賊!"

    王老六聞言神色一黯,回頭看向了幾名正在哀嚎的手下,其中有一名身材瘦削的中年漢子,他的衛所兵服已經碎裂了,胸口一片狼藉,血流不止,顯然是被奔馬撞到,受了極重的傷,漢子雖然緊咬鋼牙,卻也忍不住痛苦低聲**著,幾個年輕點計程車兵都在手忙腳亂的給他止血包紮

    他腦海中忽的閃過那些武士披風下若隱若現的玄黑衣甲,猛地一腳揣向了身旁的年輕士兵二狗子,強壓心頭的憋屈和怒火,低聲嘶吼道

    "你他媽的知道個屁,趕緊給你爹去找個大夫去,那些人,不是咱們能惹得起的,今天你要真吹了警戒,咱們這群人都得跟著陪葬!"

    二狗子一臉愕然的盯著自己的頭兒,嘴角抽動。

    "頭兒,你...你...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不知道那王老六對那年輕士兵說了些什麼,那名士兵的身子竟然一下委頓下來,滿臉惶恐的跑著去找大夫了,一路上竟然跌了好幾個跟頭

    亂哄哄的人群時更亂了。

    人們都大惑不解著看著這驚奇的一幕,那些囂張跋扈的騎士肆無忌憚的衝關入城,這些當兵的被打傷了好幾個,但是看這情形,這些平時睚眥必報的兵丁竟然打碎了牙要往肚子裏咽,不去找回這個場子了。

    "我說,這當兵的是不是被打傻了呀?"。

    "你懂個屁呀,那幾個人肯定是咱們這侯府的人,不然誰敢這麼囂張呀,嘖嘖嘖,真是威風呀!"

    "是呀,我覺得也是,你看這些當兵的連個屁都不敢放一個,就是知府大人的手下恐怕也不敢這樣呀,多少也要給昌指揮使點面子呀,也就咱們懷寧的二皇帝的人敢這麼橫了!"

    "禁聲!你想死不成,這話私下說說就算了,你也敢在這兒說!"

    "嘿嘿,這不一時口快麼,嘿嘿嘿嘿!"

    人群中的最後面,幾個紈絝打扮的青年正在交頭接耳,興奮著討論著剛纔的事情。

    那個花哨錦衣的青年被同伴警告後,乾笑著連連揮手,似乎真的有那麼一絲懼意。

    .....

    懷寧城東城,有一座極為寬廣的園林,是六年前剛剛登基的景文帝要來懷寧城時耗費巨資建成的,後來因為邊疆戰事吃緊,景文帝便也無暇南下,就一直空閒起來。

    直到兩年前,帝國碩果僅存的幾位異姓侯爺之一的定遠侯昌博文致仕歸鄉,景文帝感其為兩代帝王鞠躬盡瘁一生,便把這皇家園林賜予了他。

    定遠侯本就是懷寧城人氏,在此根基深厚,朝中又有威望,歸鄉不久便成了這懷寧城說一不二的大人物,就算是府君大人也得看其臉色行事

    這個傍晚,正在酒樓飲酒的指揮使,定遠侯的親侄子昌正浩接到了一個讓他萬分震驚的訊息,有十多個身份不明的高手突然闖入了侯府,還殺了不少侯府的護院。

    心憂老侯爺安危,焦急萬分的昌正浩連衣服都沒換,策馬直奔軍營,點齊了三千府兵,浩浩蕩蕩的開向侯府,刀光霍霍,殘陽如血,一時間殺氣沖天。

    當他趕到侯府的時候,往昔威嚴雄偉的朱漆大門,已經轟然倒塌,空洞洞的府門前,只有一名身著披風的漢子,冷冷的看著這數千兵馬緩緩行來,魏然不懼。

    定遠侯府內

    年過六旬的老人,正一臉平靜的坐在大廳的太師椅上,面色有些陰沉。

    "閣下是從何處而來,又是因何硬闖本侯府邸?"

    黑色的披風刷的一聲,猶如一塊烏雲劃過,被那名領頭的騎士隨手扔出。

    那人赫然露出一身玄黑的飛雲服,交領右衽,闊袖束腰,前袖後背、兩肩通袖及膝瀾處彩織飛魚、飛雲、海浪、紅崖,在夕陽下金光閃閃,一眼望去,極似蟒袍。腰佩青鋼刀,掛鐵衣衛鎮撫使腰牌,頭上一頂藏黑烏紗帽,威風八面,不可一世。

    "鐵衣衛千戶黃元武參見老侯爺!"

    這位一臉肅然的鐵衣衛千戶嘴上雖說著參見,非但沒有行參拜禮,就連拱手都省了下去,一個從四品的千戶見王侯竟然如此託大,由此可見鐵衣衛聖眷之隆,囂張跋扈。

    定遠侯神色不變,寬大的袍袖中的雙手卻開始有些輕微的顫抖。

    "本侯今日真是好大的面子,鐵衣衛的大名,可是名動天下,威震朝野啊,只是不知千戶大人今日前來本侯府,所為何事?"

    黃元武嘿嘿冷笑了一聲,也不理會定遠侯語氣中的嘲諷,朝著東南方向遙遙一拱手

    "老侯爺,黃某此番乃是奉聖命前來,只是爲了柱國大將軍盧明月謀反叛國一事!"

    定遠侯雙眸猛地一陣收縮,顯然陷入了極為震驚的情緒之中,他再也不復剛纔平靜的神色,猛地站了起來,瞪大了雙眼,直勾勾的看著黃元武,喉嚨上下滾動,指著黃元武,嘴角已有些情不自禁的輕微抽搐

    "你...你..."

    "那盧明月南征北戰,為帝國立下了赫赫戰功,乃是十大將軍之一,帝國軍方最大的依仗,國之棟樑,是哪個逆臣賊子狗膽包天,竟然敢誣陷功臣良將,我昌某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上書陛下,徹查此事!"

    說罷,渾身顫抖的就要去書房寫上表。

    黃元武眼中閃過一絲憐憫,抬手攔住了他。

    "老侯爺,盧明月叛國之事已然查明,卑職來時刑部已經審訊完了,此時那逆賊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老侯爺就不必多此一舉了,還是想想自己的事吧,卑職此次前來,便是要取回盧明月放在老侯爺這的一樣東西,卑職希望老侯爺不讓為難卑職,落個晚節不保!"

    "什麼?死了?怎麼會這麼快???"

    定遠侯豁然變色,有些愣愣的看著眼前人,縱使宦海沉浮一生的他今天也覺得腦袋有些轉不過來了,就算是盧明月真的謀反了,也要數月的時間才能走完三堂會審秋後監斬,上京到這不過幾日的時間,竟然這麼快就被砍了腦袋,這其中的隱含著什麼呢。

    "這,是誰的意思?"

    "老侯爺,你也是聰明人,卑職說句不敬的話,您老人家想一想,柱國大將軍以今時今日的身份地位,是誰能污衊的了的呢?"

    "我不信!聖上肯定被奸人矇蔽了,我要進京面聖!我要進京面聖!"

    黃元武看著有些近乎癲狂的定遠侯,雙目閃過一絲狠厲,朝著門外的屬下做了一個手勢

    "啊....!!!"

    一聲慘叫從定遠侯府的後宅傳來,在這個寧靜的黃昏顯得異常尖銳。

    "老侯爺,請贖卑職御下無方,剛纔似乎是卑職的手下失手殺死了老侯爺最疼愛的孫子,唉,聽說那孩子才十多歲,天資聰穎,很有老侯爺少年時的風采,可惜了,真是可惜呀"

    黃元武一臉惋惜之色,隨後又拍了拍定遠侯的肩膀,扶著呆若木雞的老人坐下

    "老侯爺呀,您老人家要趕快想想那件東西放在什麼地方了,我這些手下平時重手重腳的,若是晚了片刻,再失手殺了幾個侯爺的子嗣,唉,那卑職實在是難過的很呀"

    "混賬!你們這群混賬!"

    定遠侯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睚眥欲裂,就要起身衝向掛在一側的佩劍。

    "老侯爺!你似乎沒有聽懂卑職的話!"

    黃元武手用一力,定遠侯只覺得肩膀一沉,竟然不能動彈分毫,就在這時候,又是一聲慘叫傳來,他聽得出,那是他最小的的小妾的哀嚎

    哈哈哈哈哈哈哈

    身後的屋子傳來了蒼老的狂笑聲...在這景朝貞瀚十六年的夜空久久地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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