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7章 忘了什麼
胸臆中才剛剛升起一股並肩作戰的豪情壯志,陡然間,高橋鼓起的氣勢,卻像戳爆的氣球一樣洩下去。
她甚至想像被戳爆的氣球一樣溜走。
太羞恥了,有陳廣這樣的戰友。
空宇中,陳廣大聲唸詩。
太空本應是寂靜無聲,但那萬丈高的氤氳法相張口唸詩,竟然讓空間也隆隆震動起來,聲音周邊八方。
但無論怎麼樣都好,為什麼打架的時候你要念詩啊!
你能不能正經一點!
高橋好絕望。
陳廣並不知道高橋的腹誹,他已是全力發揮。
“大雨落幽燕,白浪滔天,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
萬丈高的法相,足以稱得上頂天立地,就算面對上百萬的深海大軍,也能扮演一個小BOSS。
但相比起法相此時掀起的動靜,法相本身卻又渺小得有若一葉孤舟。
綿延數萬裡的氤氳光霧,此時如海潮般涌動起來,霧氣蒸騰上天又如雨落下,暴雨如瀑,在幽寂宇宙中顯出一副神妙景象。
“往事越千年,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蕭瑟秋風今又是,換了~人間!”
豪邁壯闊的唱誦中,陳廣引劍東指,相應的,法相也劍指光海上的明月。
高橋瞪大了眼睛,等著看看陳廣的大招。
但她什麼大招都沒看到,毫無動靜。
“搞什麼,擺造型嗎!”高橋臉顯怒氣。
陳廣不怪高橋。
因為這是超乎她經驗和認知的交鋒。
是劍意的交戰。
陳廣之所以甘冒萬死,上前對陣明月,有兩點原因。
其中之一,便是他看出明月殺死N級旗艦那一招,屬於劍意。
用劍,那陳廣就有話和她聊聊了。
劍客聊天不用嘴,用劍,以劍傳意。
而作為從舊時代孤零零來到此世的陳廣,最適合他心境的,莫過於滄海桑田、人間變遷的時空交錯之劍意。
所謂往事越千年,換了人間。
他實在是用出了當前狀態下,能拿出的最強殺招。
就和以前他一次次劍招一樣。
可惜,以前的一次次劍招,其劍意,無人會得,或者說,無人受的。
這次不同。
移動著的明月,頓住了。
連帶停滯的,還有她身邊翻涌咆哮著的光霧之海、光霧暴風雨。
以明月為中心,靜止的範圍飛速擴張,越來越大面積的光海重歸平靜。
敵人接的下自己的必殺之劍,陳廣卻沒有失落,反而驚喜。
他早在黑鐵船宮中,看到長終道人那一劍時,就開始幻想,世上是不是還有舊時代的玄功傳承。
果然,還有道友在。
揹負落日,法相櫛風沐雨,趟海向前。
陳廣扔掉四環大劍,朗聲大笑,
“人猿相揖別。
只幾個石頭磨過,
小兒時節。
銅鐵爐中翻火焰,
為問何時猜得?
不過幾千寒熱。
人世難逢開口笑,
上疆場彼此彎弓月。
流遍了,
郊原血。”
他一邊誦詩,一邊以手作劍,遙指明月。
明月劇烈波動,身周的光霧海重歸沸騰。
如果說,之前陳廣的劍意,是千年人間變易之劍,份屬後天。
這一劍,便是億萬年物種進化之劍,是先天靈機之劍。
人類和猿猴作揖相別,從此人歸人,猿猴還是猿猴。
石器時代、青銅時代、鐵器時代,千萬年過去。
引長弓,射天狼。
這一點先天靈機,既在於人類和猿猴的分別,又在疆場爭殺之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是改天換日的一劍!
明月似乎完全被這一劍制住了,直到陳廣法相來到她的近前,她都沒有反應。
法相伸手抓起明月,陳廣本人,離明月不過三步。
他並指刨開清幽的月色,就見到濛濛月色之間,背身站著一位身姿綽約的長髮女子,身著古典宮裝長裙,婉約朦朧。
陳廣自信一笑,“你輸了。”
下棋為手談,比劍則為劍說,只比劍意,的確是對方輸了。
從始至終,明月的劍意就和天邊月兒一樣,只想著撫平創傷,只想著冷眼觀照。
而陳廣的劍意,根子上涌動著的卻是改天換日的能量,月光太雅緻,太文質彬彬,安撫不下陳廣暴躁的劍意。
“是,奴家輸了,心服口服。”
明月的聲音空靈婉轉,這麼近聽到她的聲音,倒讓這個仙人一下子多了幾分實感,不過,她堂堂仙人為什麼自稱奴家,太奇怪了。
“既然輸了,你就退去吧!”
“奴家可不記得,和郎君打過這樣的賭,”明月仙子變換手勢,左手掐著右手的手腕,語氣古怪。
陳廣眉頭一皺,“剛剛劍意對拼時,你我可是有默契的。”
“是~~嗎?那奴家反悔好不好?”
明月如此說著,忽的一個轉身。
她周身月光,驟然轉向猩紅,如一輪血月。
而她的纖細手掌,不知何時已插進陳廣的胸膛。
噗嘰!
素手一緊,捏爆心臟,這並不是能殺死傳奇強者的致命傷。
但緊接著,明月的法力籠罩下,陳廣整個人,連帶每一根毛髮、每一滴血液都被分解為最基本的粒子,然後徹底湮滅。
殺得乾乾淨淨,殺得世間再無此人。
殘留在明月視野中的,是一張驚愕的臉,那表情不像是爲了自己的死亡而驚惶,到好像是,因為看到明月的容貌而訝異。
“奇怪的男人。”
明月蹙眉想了想,隨即輕笑一聲。
對自己的容貌,明月有清楚的認知,並不能算傾城絕色。
但一旦加上自己的光環、氣質,傾城美人,也比不上自己一根寒毛。
以至於明月不得不用月光遮護自己的容顏,免得引來噁心目光,就算如此,還是有噁心舔狗,死纏爛打讓人厭惡。
忽然出現陳廣這麼一個見到自己真容後,不感到驚豔,反而驚愕的人,倒的確是有些新鮮。
不過,死了就是死了。
明月再次確認了這一點,心裏忽然一空。
自己是不是太專注於劍意的交鋒,忘了什麼?
“賤人,去死!”
在明月腦後,忽然響起一聲狂怒的暴喝。
...
陳廣睜開眼睛,看到自己手裏抓的物事,瞭然道:“我就知道。”
“說明你還不笨。”
紅髮五河就站在陳廣身側。
瞥了五河一眼,陳廣就轉頭打量起四周。
是深夜,海上,憑感覺,是在鎮守府附近。
因為和列剋星敦她們的感應,變得太清晰了。
“呱呱呱,發生了什麼,我的腦袋暈乎乎的!”
南瓜鷹貝爾麥坎撲閃著翅膀,從陳廣懷裏掙脫出來,飛到他肩膀上站立。
“夢中夢吧?”陳廣向五河確認。
五河聳聳肩,“你可以這麼理解。”
早在【平凡的世界】之時,陳廣就有遺漏了什麼的感覺,詭異莊園中,受到蠟燭對超凡力量的壓制,那種感覺分外清晰。
在要送風揚、柳邕他們回地球時,陳廣又覺得不對,終於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麼。
忘記了作為空間錨的南瓜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