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和那個羅馬說的對上了號，”海倫娜想了想，“可溼婆待在高山王國幹什麼，這裏有什麼吸引祂？”

    陳廣只希望溼婆不是因為眾神聖壇的荊棘之心留在這裏的。

    但好像算來算去，他要離開這個‘裡世界’回到現世，關鍵點都在荊棘之心上面。

    按照羅馬所說，這裏像是一個‘裡世界’。

    她和同伴們是被怪異和怨魂追殺得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發現那座神廟似乎能抵擋它們的侵蝕，才跑進去躲避。

    然而怨魂是被擋住了，怪異卻沒有，某種程度上，怪異算是一種特殊的自然現象，而不是有怨氣有執念的怨魂生靈。

    總之，她們發現聖壇裡供奉的，像是火龍果的一枚奇異果實是抵擋怨魂的聖力之源。

    但不等她們找出果實的奧秘，怪異就撞進了果實之中，隨後她們就掉進了這個‘裡世界’。

    疑似荊棘之心的果實，很可能是這個‘裡世界’的鑰匙。

    “一開始這片世界只有我們幾個人，然後才瘋了一樣出現高山王國的身毒信徒，幾萬幾十萬的增加，他們好像認為這是真實世界，或者是神國，”平復下不適的羅馬站起身，“我懷疑這是控制那個果實的怪異，在把現世的人拉進來！”

    陳廣深深看了羅馬一眼，很多地方，她都有所保留，遮遮捂捂語焉不詳。

    “按照計劃，”陳廣看向南方沒有被迷霧籠罩的高山王國，“我們先去救援你的同伴，看看她們有什麼情報。”

    對付怪異極為困難，找不著規律幾乎是必死無疑，而怪異如果真的竊據溼婆神位，自稱神祇，那對上祂就更要慎之又慎。

    兩眼一抹黑，直接一頭撞向疑似溼婆所在的眾神聖壇，是找死。

    “我們需要偽裝，”羅馬看向山下，“先找到一戶山民。”

    ...

    高山王國，面積十萬多平方公里，全世界十四座海拔8000米以上高山，它境內有八座。

    這主要是沾了王國北方喜馬拉雅山脈的光，這個國家是一個橫著的臘腸型，北方几乎全是山，山地佔到國土面積68%。它的南方是衝擊平原，南方衝擊平原和北方山地的海拔落差能達到8000米，境內既有雪山冰川，又有熱帶雨林。

    因為歷史、文化上的原因，這個國家80%以上人口信奉身毒教，剩下的隨便信點別的。

    這也讓得陳廣和羅馬的行動極為順利。

    他們在山脈南麓找到一座小屋，打昏了屋裏一個紅黑色面板的獵人，看樣子這人是兼職從事嚮導登山工作的山民，他們在這裏得到了充足的偽裝材料--這主人似乎還做賣貨的生意。

    “在臉上手上全抹上油膏，裹上經文長袍，頭髮抹上油汙搞亂，把臉遮住。”

    羅馬邊說便動手，很快，一個赤足，面板全被深紅、金黃油料塗抹，裹著彩布長袍的亂髮青年出現在她眼前。

    “不行，有哪裏不對，”羅馬繞著陳廣走了幾圈，眼睛一亮，狠狠拍了陳廣的脊背一下，“不要站得太直，手腳搞髒，氣質收起來，最好是猥瑣一點！”

    氣質也能收起來？不管怎樣，陳廣還是佝僂身體，同時儘可能多的往臉上搞東西沾汙。

    這裏人的面板長期受紫外線照射，普遍呈棕紅色，更是乾裂密佈皺紋，他的面板是個很大的破綻。

    “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了，”羅馬塞給陳廣一個祈禱輪，想了想又奪回去，換了一個木質嵌銀碗給他。

    陳廣忍不住道：“這人是藏佛的信徒吧，你之前說...”

    “我也不清楚，總之他們也被拉進來了，還有佛/教的信徒，”羅馬又塞給陳廣一把俗稱狗腿刀的庫爾廓軍刀，

    “記住，你現在就叫尼瑪，這是藏語裡星期天的意思，高山王國北部山區的少數民族一般就這麼取名。我不讓你開口，任何情況下你都不要說話！”

    “你會說高山王國語言？”

    “我不會，所以誰搭話我們都不理，記住我現在叫拉克希米，身毒教吉祥天女的名字，他們取名一般喜歡以神名為名。”

    愛麗絲提醒道：“她沒說謊，一般高山王國的人，姓名由名字·志向·姓組成。”

    陳廣憂慮的卻是另一件事。

    如果佛/教信徒也被拉進來，是否說明有怪異竊占了佛/教佛陀之名，畢竟如羅馬所說，她們發現的怪異不止一個。

    一個溼婆已經讓人頭皮發麻了，要是再加上幾個佛陀...

    走出原木小屋，冬季雪山空氣中的寒意吸進肺腑，讓陳廣精神一振。

    他眯眼看向雲霧遮擋的遠方天空。

    貝爾麥坎三世，雖然看不見，但一直在雲層之上悄然跟隨。

    它算是陳廣的一點後手，是他的第三隻眼。

    “你在看什麼？”

    羅馬走到陳廣身邊。

    “我在找你說的那座聖壇，”陳廣指向一處異象紛呈的高山之巔，“是那裏嗎？”

    他的目力在超凡力量加持下極佳，可以看到那座山巔，有千百塵埃般的細小黑影紛飛，山頭上似乎又在飄落碎雨，想來是群鷹環繞，鮮花天雨。

    “就是那裏，”羅馬的眼中流露出恐懼，旋即搖搖頭，“那裏不是我們現在能去的，先找人。”

    她把住陳廣手臂，等待他使用幻影移形咒。

    山路難行，何況這一帶屬於險峻崢嶸的喜馬拉雅山脈南麓，一個山頭接一個山頭，到處都是山地，甚至沒有路。

    靠走的話，別說趕去救人，今天能不能從山地裏走出來都說不定。

    “等等，”陳廣偏頭看羅馬，意有所指，“你這就偽裝好啦？”

    羅馬的偽裝相當不走心。

    矮個子少女還是一套熱褲加露臍白短袖的打扮，草綠色短髮蓬亂，臉上扣了一副大黑超，一股子又酷又潮的範兒。

    要說有化妝，那就是她在臉頰和額頭抹上了紅色的油彩，額心油彩像是躍動的火焰，臉頰上的油彩就很心機了，那種塗法會顯得她的臉更小，更俏麗。

    陳廣不得不對她偽裝的誠心表示懷疑。

    “我扮演的是外國遊客，放心吧，這個國度的人對我們很敬畏的。”

    “那我，一個藏民跟你走到一塊兒是怎麼回事？”

    “你的問題好多啊！”羅馬懊惱的一拍陳廣胳膊，“你就是我僱傭的下人，嚮導，明白了嗎？”

    高山王國至今仍然是封建政體，想想這種解釋也說的過去，外國大人僱傭了一個木訥山民嚮導跑腿。

    陳廣點點頭，“走吧。”

    他攥緊羅馬的小手，再次深深看了一眼群山之間那座聖壇所在的山巔，輕揮魔杖。

    “幻影顯形！”

    光頭，樣貌猙獰的聶虎，現在卻像是被牛群圍攻的孤狼，滿頭大汗，仔細看他眼睛還能看出驚慌和瘋狂之意。

    他抹了一把臉上汗液，仰頭看向山巔的聖壇。

    千百頭山鷹環繞著莊嚴巍峨的白色聖壇翱翔，天空中有彩虹橫貫，從中灑落片片花雨。

    聖壇顯得聖潔無端，聶虎看著聖壇卻像是在看一座魔窟。

    比起陳廣得到的情報，現在聶虎的肢體分明是完完整整，想來是得到了很好的治療--超凡能力的治療。

    他赤膊短褲，踏雪一步步沿山道走向高處聖壇。

    山道上不止他一人，事實上，山道上匍匐著一串串朝拜聖壇的民眾。

    連小孩子、耄耋老人、哺乳期的婦女，也都是不避積雪嚴寒，從村子中走出，匍匐在著山道之上，虔誠的一次次長拜後，膝行挪向山巔。

    站著的聶虎與長跪著的千百信眾顯得格格不入，不過就算他同樣跪下，他的氣質仍然是無從掩蓋。

    “不能上去，否則我會死，但也不能拖下去，”聶虎喃喃自語著看向東方，“鬼知道什麼時候會把藏地拖進來，甚至...整個大夏。”

    “先去村子裏休整片刻，準備充足，今天夜間...我敢打賭夜間一定有不同變化！”

    他捏緊拳頭，瞥了一眼沉浸在虔誠喜悅之中，渾然不知現世的信眾們一眼，轉身大步向遠處棕紅色的村莊行去。

    ...

    “這就是加德滿都，高山王國的光明之城。”

    從道旁針葉林後走出，羅馬低聲提醒了一句。

    陳廣向下看去，一座在他看來就像混亂縣城的城市，躺在山坡之上。

    整座城市正在冒煙。

    不是說城市燃燒起來，而是薰香，恐怕城市裏的人把他們能找到的所有薰香都拿出來點著了，煙霧在城市上空繚繞不散。

    “光明之城，海拔約1400米，常住人口500萬左右，擁有近三千座寺廟，黑天神廟、燒屍廟、溼婆神廟、活女神庫瑪麗寺這些大廟都有強大魔染者守衛。而整座城市的主人是李查維王朝的當代國王，國王的實力並不怎麼樣，但他的宗族裏至少有超過十名130級以上的魔染者，極為強大。”

    比起羅馬言簡意賅的介紹，愛麗絲的說明更為詳細。

    “提督，我們可以考慮找到李查維王室聯手，”海倫娜的思維非常清楚，“聖壇肯定不是我們隨便能闖入的，而在對付所謂顯聖的神明身上，王室、魔染者很大可能跟我們是同一陣線。”

    這就涉及到王權和神權之爭，溼婆現世，底層的平民當然歡喜無盡，以為有了救主，但王室恐怕更多的是恐懼和戒備。

    事實上，陳廣成為太尉之後，從賀太尉那裏得知了相當多的絕密。

    一般來說，世界上的封建王朝，都有信仰教派存在，但這些教派拜奉的神祇卻並不真實存在。

    王國只是利用教派的存在，更好的培養魔染者，卻絕不願意看到真跳出一個教主來號令信徒。

    “我會考慮的。”

    陳廣回了海倫娜一句，閉上眼入夢裏鎮守府。

    密蘇里給的訊息不太妙。

    軍部通報，整座高山王國升起厚重白色迷霧，所有人，不分是本地住民還是外來遊客，全部陷入了沉睡。

    甚至還包括王國裡的生靈，水牛、猴子、蟲鳥之類。

    這代表涉及三千多萬人、億萬動物的強大力量。

    聯絡到陳廣這邊傳遞過去的情報，軍部懷疑是‘溼婆’要藉助人魂之力，點燃神火，升起地上神國。

    核心就在那座眾神聖壇，那邊幾乎是整座山峰放起萬丈明光，溼婆的顯聖巨像就在聖壇上方盤坐，口誦奇異經文，震徹雲霄。

    但這只是許多猜測的一種，事實上，軍部現在除了猜東猜西，幾乎是無能為力。

    這一天多來，他們的主要力量是集中在防禦上，主動去tiao釁試探，甚至嘗試擊殺溼婆？

    做不到，也不敢做，現在軍部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就算拼命，也得有蓄力的時間，何況要說到拼命，高山王國的頂級魔染者，論質量未必輸給大夏幾分。

    但那些所有強者無一例外，全部靜悄悄陷入沉睡，細想令人膽寒。

    現在大夏把希望放在了狩獵之神身上。

    狩獵之神本來放出千萬支小隊強攻身毒，現在卻攻勢一轉，繞開身毒所有城鎮，殺向北方的高山王國。

    腳程快的，現在已經跨越數千公里，衝入高山王國境內屠殺陷入沉睡的民眾，而高山王國的迷霧中鑽出血蟒、神牛、魔頭、夜叉等怪物，和這些狩獵之神最強大的信徒廝殺。

    打得山碎河斷，天崩地裂。

    大夏根本不敢撞進去，萬一搞得兩邊聯手對付自己，哭都來不及。

    這也意味著陳廣基本不要奢求外援。

    睜開眼，陳廣的眉頭仍是微皺。

    他看向羅馬，“你能找到你的同伴嗎？我們的時間很緊迫！”

    “我有辦法。”

    陳廣點點頭，看向下方狂歡節一樣熱鬧的城市，“走吧。”

    ...

    光明之城給陳廣的第一印象，就是味重。

    牛屎味、猴子的騷氣、濃烈的身毒香氣味、還有沙塵和下水道的氣味混雜。

    聞之慾嘔。

    然後就是熱鬧。

    似乎整座城市都在舉行大型的教派活動，所有居民都離開家門，加入巡遊的隊伍，到處都是唱經聲，人擠人如海潮洶涌。

    這個活動給陳廣的偽裝帶來了便利，沒人在乎他，甚至沒人注意他。

    “讓開，神像，別看它眼睛。”

    羅馬剛急聲提醒陳廣退避，就見滿街升騰的香菸之中，一座被八人抬著的溼婆像在經樂敲打吹送中冒出。

    它一丈高下，靛藍塗色，是個袒胸露腹的中青年，臉上帶著莫名笑意，眼珠在身前四周自己的信徒們身上流轉。

    它的座下是一條白毛獅子皮，活生生就是一頭獅子被剝皮之後坐在胯下，此時獅子卻像是根本沒死，血口半張，獠牙畢露，朝著四方人眾發出威懾性的咆哮。

    看樣子如果不是被溼婆像坐在下面，它都要飛起來吃人。

    而在溼婆身上，還有七八條眼鏡王蛇盤繞，頭顱立起，猩紅蛇信嘶嘶作響，殘忍的豎瞳左右觀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