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海之上，侍從官望著南下的深海艦載機編隊，面如死灰。

    “完了，我們中了深海的圈套，我們必須立即警示上柱國。”

    印第安納搖頭，“不，我們執行命令，我們去聯絡下一個太尉。”

    “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顧什麼任務！”侍從官不敢置信，“哪怕你和上柱國鬧翻了，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死吧！”

    印第安納語氣平淡，“這是他的意思。”

    侍從官死死盯住印第安納，緩緩點頭，“你說是就是吧，你繼續執行任務，我回去，能救一個是一個。”

    他轉身就想走，卻被印第安納一把抓住。

    “你不能走。”

    空氣凝固了，海凍結。

    海上沒有一絲風，只有遙遠天際隱約的艦載機轟鳴聲細細傳來。

    侍從官的聲音變得怨毒，“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我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但他發現了。”

    “也就是說，你和董德一直在演戲？”

    “鬧翻？是的。讓我們爲了你演戲？你高看自己了。”

    侍從官轉過身，任由自己別在印第安納手裏的手臂寸寸扭曲斷裂。

    他猙獰而笑，

    “不管怎麼樣，董德死定了，他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能不能滿足老阿姨我一個願望。”

    侍從再次被印第安納的話語驚了一下，片刻才道：“反正我也沒得活了不是嗎？”

    “那我就當你答應了，”印第安納捏碎侍從官的手臂，拍拍手抖落肉碎，“我看過你的檔案，你為什麼要投身深海？”

    “不值得，人間不值得，像我這樣的人，生下來手啊腳啊沒處擱，有的人，生下來每個毛孔都被舔得乾乾淨淨。”

    他的怨毒和憤怒像是黑色的黏稠油狀物一般，從渾身毛孔流出。

    “大夏沒有任何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能被培養出來，能走到現在，已經完全超越了你原本的階級，你有遠大的前程。”

    “那我說我是爲了全人類的利益，你信嗎？”

    印第安納笑：“你忘了，艦娘能看穿人言真偽。”

    “所以年輕人，我當然信你。”

    “她也這麼說，深海大鳳小姐，遇見她我才知道什麼叫尊重，一生中只有她尊重過我，當然，你們其她艦娘也是好人，只不過你們受世俗觀念的桎梏太深了，”侍從官舔舔乾澀嘴唇，“能給我抽支菸嗎，我就這麼一個愛好了。”

    印第安納聳肩，“我沒煙。”

    “可惜，可惜，”侍從官望著南方海面怔怔出神，深海大鳳現在應該就在那座戰場，“你說，有完美的，沒有壓迫和剝削，沒有階級貴賤之分的世界嗎？”

    “你可以努力改造世界，往你理想的方向。”

    “我早過了信這種傻話的年紀了，窮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艦娘是不會受窮吧，你不懂得的，”侍從官哆哆嗦嗦蹲下去，用手掬海水抹了一把臉，“你不去幫你的提督？他說不定能活下來。”

    “我就是爲了這個和他鬧翻的。”

    “難怪，”侍從官笑，“我的時間到了，衷心祝福你們夫妻能夠同穴而葬。”

    “那也是我的夢想，現在看來很有難度，能同日同死我就滿足了。”

    “希望你還能看到明天的黎明，希望將來的人類看到的黎明不是明天的黎明。”

    印第安納蹲下身，平視侍從官的眼睛，“我對你的想法和做法都不能苟同，但我很高興認識你。”

    “我對你們、我對這個世界也不能苟同，”侍從官艱難一笑，頭顱漸漸垂下，“小心，深海旗艦，N級...”

    他死去了，在海面上化為墨色流水，融入整座墨海。

    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

    大海沉默包容著一切，罪惡與夢想，埋葬著一切，青春和荒涼。

    或許就是因為埋葬的黑色幽默太多，大海才變成墨海。

    印第安納站起身。

    海風好大，吹飄她的長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