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虎遠遠看著陳廣的屠戮。

    要看清現場不是件容易的事。

    地球島上所有水分子發生聚變反應，不誇張的說，海面上的聶虎就像站在一顆太陽裡面--當然，現在已經沒有大海，更沒有海面。

    核爆的火焰充塞了整座天地，自然也遮蔽了視野。

    說是火焰，不太確切，應該說，是電離程度極高的電漿。

    但無論是站在電漿中洗澡，還是看清島上發生的戰鬥，對於聖域中階的聶虎來說，都是極輕易的事。

    電漿包裹著身體、吮吸著身體，暖融融的，又有一種麻酥酥的刺極感，挺舒服，像春日的和風解開衣衫、撫慰身體，讓人迷醉。

    然而，看到的一切，卻讓聶虎心中發冷，連超過一億攝氏度的電漿也不能稍稍熨帖他寒冷戰慄的骨骼肌。

    陳廣這個人，聶虎瞧不起過--吃艦娘軟飯的廢物，警惕過--身上謎團太多了，到無比重視--他的背景太深、來頭太大、位置太敏感，不得不誅殺而後快。

    但聶虎從來沒有畏懼過陳廣。

    直到現在。

    一個人，一個人類，怎麼能這麼狠？

    地球上西洲、東洲、新大陸三大洲，再加上深海統治區中淪為奴/隸的人族。

    數量不下百億。

    說殺，說要實行《人類清除計劃》，真就殺了！

    現在，他的同僚戰友，還有他的下屬，集結起來，要向他討一個公道。

    他大殺特殺，魔杖輝光起，便是一條人命，利劍罡氣吐，就是滾滾人頭。

    聶虎發自骨子裏感到恐懼。

    陳廣，他不是人類，他是怪物，或者是一座噬人的深淵。

    聶虎甚至想撤退了，哪怕他分明察覺到，發生之前崩天裂地的星爆後，全地球島殘餘的聖域強者，幾乎是全部衝向皮蘭島而來--殺意滔天。

    皮蘭島，這一刻是整座世界的中心。

    但聶虎不想再待在這裏，他並不是良善之輩，但一想到百億人族、億萬生靈絕滅，他就渾身發軟，連站立都困難。

    如果所有人，樓下年華正好的包子西施、食堂憨厚可親的掌勺大廚、兵營忠心耿耿的中年都尉、機隊騷包愛現的年輕機長...所有人類都死了，哪怕那些人聶虎自己從未謀面，但，他仍然會感到無比的恐懼。

    這一刻，聶虎從來沒有這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還是人類，自己仍然認同自己作為人類的身份。

    而陳廣呢？

    他是不是就和高高在上的魔神一樣，俯視萬類生靈，把族群的生滅看作可樂之事？

    聶虎搖搖頭，往後退走幾步，轉身就想離開，他已經無處可去，但離皮蘭鎮守府越遠越好。

    一隻手搭在他肩上，一隻黢黑、粗糙、指甲尖銳，指甲縫裏血垢斑斑的手。

    聶虎斜眼看著，身體發硬，他認出了這隻手。

    狩獵之神的手，但，這次恐怕是全盛實力的真身。

    他用盡全力，才抑制住自己看向狩獵之神面目的衝動。

    不可直視神，哪怕狩獵之神，很大程度上像頭只知道狩獵和吃生肉的野獸狼人。

    “去狩獵他！”

    狩獵之神咕噥著，從喉嚨裡噴出聲音。

    聶虎一驚，心中還抱有僥倖，“誰？”

    “狩獵他，血祭血神，顱獻顱座！提他頭見我！”

    肩膀上被狠狠一摜，不由自主，聶虎被擲向皮蘭島。

    他大聲疾呼，“青帝大人！”

    青帝，便是和大夏魔染者聯絡最緊密的一尊神域魔染者，甚至被視為保護神。

    但，魔神似乎和狩獵之神達成了默契，沉默注視，並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