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

    四周靜謐，時鐘秒針跳動的聲音清晰環繞著。

    眼前一片漆黑，譚語箏探出手，卻什麼也摸不著。

    腳步漸停，雙手僵硬地懸在空中，甚至小心翼翼的呼吸，她已經迷失了方向。

    她身處的這片死寂，彷彿沒有盡頭。

    忽然感覺到一縷微風輕輕拂過她的短髮，她的耳畔。譚語箏屏住呼吸，不敢動彈，聽見自己劇烈跳動的心跳聲，還有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

    “語箏，快過來...”

    “你這傻孩子，別杵在那，快過來爸爸這裏...”

    “快來啊，媽媽也在這兒呢...”

    即便看不見，寒涼的氣息依然籠罩在四周，瑟瑟發抖。

    你們在哪...你們到底在哪？

    內心涌出多少的渴望，渴望尋覓著聲音的來源，腳步愈發沉重，到最後她停了下來。

    明明邁出腳步，走了好一段，為什麼他們的聲音依舊遙遠？

    熟悉的聲音不斷回放，宛如千萬根銀針在黑暗之中刺入她的心臟，緊捂著耳朵失控無聲大叫著。

    ‘喀嚓——’

    淚水一下子變得冰冷刺骨，滑落到臉頰。就在這時，不寒而慄的清脆聲響衝進她的大腦，麻木感一瞬間傳遞全身。

    那是槍彈推進槍膛的聲音！

    黑暗中的某處滲出微弱的光芒，一道紅色鐳射瞄準在她的身上，一點一點地往上移，停留在她的眉間。

    “找到你了...”

    面前站著一個如煙如塵的朦朧黑影，腦子裏翻轉暈旋，僵死在原地，兩眼發愣，任由黑暗將她吞噬。

    ‘砰——！’

    譚語箏猛然睜開眼，半張著嘴，半臥在弗洛伊德榻上大口喘氣，虛汗不斷，額前的劉海早已黏凝成一塊一塊。

    方牧風見狀立馬起身，給她遞了毛巾和開水，不自覺擰著眉，“都說了，以你現在的狀態不適合催眠，你偏不聽。”

    開水一飲而盡，輕輕擦拭臉頰，瞥見方牧風離開位子到辦公桌上，她知道，這一次的結果比上幾次來的更嚴重了。

    “說說吧，你剛纔看到了什麼？”

    方牧風是譚語箏的主治醫生，從三年前就開始接受治療，但是她的情況時好時壞，陰晴不定，導致方牧風沒敢對她放鬆一刻。

    譚語箏抬眸半晌，裹緊黑色的薄外套，把夢境中的事情解釋了一遍，看著方牧風的臉色沉的更厲害，譚語箏停下動作，避開他的視線，不再解釋。

    玻璃屏風映出了她的模樣，估計這回臉色是最難看的一次。

    因為遊戲的正義，她失去了最親的人，也失去了說話能力。

    父母死去的三年裏，她用了許多方法終於查探到一點蛛絲馬跡，但是她被引到死衚衕裡去，斷了線索，猶豫了好幾天才決定來方牧風這兒進行催眠。

    硬著頭皮進行催眠治療，卻敗在了內心依然存在的恐懼之中。

    哪怕是微弱的懼怕，也能在一夕之間倍感放大。

    她討厭自己的無能為力，但是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方牧風開啟抽屜，拿起幫著蝴蝶結的糖果盒，放在譚語箏的手上。

    “比起咖啡，這個更適合你。”

    雖說和她進行多次心理治療，可他和譚語箏都是文字或者手語表達，三年前她具體的情況他也說不清楚。

    曾經讓她和自己說明一切，她淡笑而過。

    讓她找警察一同協助，她卻果斷拒絕，同時露出了一絲的恨意。這讓他明白，譚語箏寧可靠著自己的這份執著，想必和警察脫離不了關係。

    這是他唯一能夠以自己的能力猜測的。

    “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話儘管開口，隨傳隨到。”方牧風關上門之前，再一次開口叮嚀，“還有，咖啡師小姐，記得少喝咖啡。”

    中午的陽光柔和暖和，涼風徐徐吹來，譚語箏戴上鴨舌帽，走在C城大街上。

    這段時間方牧風對她的照顧，她都感同身受，只是在她認為，這些都是她不想要的同情和憐憫。

    她不希望因為自己的缺陷而被可憐，這樣會讓她覺得自己的懦弱加倍。

    ‘啪——’

    被一名男子從身後撞了一下之際，譚語箏下意識抓起外套口袋的防狼筆，凝視前方，就看見男子彬彬有禮朝她鞠躬道歉，緩緩離去。

    看著男子的背影半晌，譚語箏漸漸放鬆戒心，鬆開手中的防狼筆，伸手往另一口袋進去，陷入呆滯。

    手機...

    譚語箏赫然抬頭，同時鎖定了人群中那撞了她的年輕男子，卻依然定在原地。

    在她鎖定年輕男子的那一霎那，腦海出現了黑暗中不敢邁開腳步，不敢面對現實的她。

    下一秒，父母的回憶和照片如海嘯般肆意覆蓋進入腦海。

    隨著兩人的距離越來越遠，譚語箏深吸口氣，緊揪著袖子，加快腳步，一步一步靠近年輕男子。

    “有事嗎？”

    心中摻雜紊亂的思緒，轉移視線，而年輕男子手裏握著的正是譚語箏的手機！

    她沒法用言語表達，一隻手慣性放在口袋緊握著防狼筆，另一隻手就已經舉了起來，二話不說搶回自己的手機。

    必須在周圍的人還沒注意到的情況之下拿回來。

    年輕男子顯然對眼前嬌小身軀的女子的行為很是訝異，急忙退了兩步，甚至故意提高聲量，“你幹什麼呢，再靠近我就報警了！”

    報警二字引起了周圍路人的注意，紛紛圍了過來，對著被圍著圈裏的一男一女指指點點。

    年輕男子見譚語箏僵愣在原地，眯了眯眼，先下手為強，“這女人我不認識，無冤無仇的，從剛纔就一直跟著我，現在還要搶我的手機。”

    “小偷？”

    “嘖嘖嘖，年紀輕輕有手有腳的，怎不好好工作。”

    譚語箏唯一的解釋，只有搖頭，指著自己的手機拍拍胸口，示意手機是自己的。

    然而，沒有人理解她的比手畫腳，也不願意去理解，第一印象就被貼上扒手的標籤，就已經讓周圍的人產生敵意，而且在她指著自己手機之時，身邊的人竟是拉開年輕男子，不讓譚語箏碰到手機。

    當初就是因為她沒法說話，被攬上了不必要的罪名。

    這一次，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