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鼎想起那女孩的名字，王璃。

    “走吧。”陸鼎收回目光，踏進美院，卻在進美院的這一刻，莫名直起腰。

    陸鼎直起腰不要緊，但是嚇了姜瑩涼一跳，經過這幾次的事，姜瑩涼已經看出來了，陸鼎挺直後背，便是象徵有事要發生。

    美院只開了一個側門，傳聞說正門開便出事，陸鼎脊樑挺的直直的，臉色更是嚴肅，從他踏進這裏第一步開始，便感覺有一雙邪性的眼睛在盯著他，他後背已經開始冒冷汗。

    美院裏有很多石獅子，幾乎是成堆擺放，陸鼎眉頭逐漸緊縮，他在這些石獅子上，嗅到了很嚴重的來自墓地的氣味。

    雖然美院給陸鼎的感覺很不對勁，但是陸鼎發現，美院的人流量很大，不單單是學生，因為風景好看，美院附近的居民會帶著小孩進進出出參觀。小孩子的眼睛是很純潔的，能看見許多成年人看不見的東西，此地雖然不對勁，卻頗招小孩子喜歡。

    “怎麼樣？”姜瑩涼問他。

    “好奇怪。”陸鼎做了一個海納百川的姿勢：“天、地、人。”

    知道姜瑩涼聽不懂，陸鼎給她解釋：“古人云，人乃萬物之靈，而天地人，又被叫做三才。這世上有很多行業不是想做就能做的，需要得到上天的首肯，土方也好美術也好，都需要頭頂相應的星辰才能進入，能在這裏唸書的學生，都是被上天允許過的。”

    ——“也即是說，他們每個人都頭頂相應的星辰，也就是天。這裏有天、有人，有地，正是三才陣。”

    姜瑩涼張嘴想了想，道：“那幹我們會計這一行的，頭頂的是財神嗎？”

    陸鼎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往前走。

    美院校長說，一個月之內跳樓了三個學生，按理說自殺者怨恨頗強，若無人超度，能在此地殘留很長時間，可是陸鼎快走遍整個學校了，也沒看到那三個學生的怨氣。

    這裏反而寧靜祥和，很適合人來人往。

    但也只是人來人往，美院地下似乎存在什麼東西，這東西未存害人之心，但架不住它本身便是大煞。凡事講究陰陽相合，此地至陰，便需要充足的人氣來平衡它，這許多年下來，竟然也能相安無事。

    陸鼎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問姜瑩涼：“你會因為什麼自殺？”

    姜瑩涼被陸鼎的大豬蹄子發言，實打實嚥了一下，但是她還不能怪這個人，只能想了想道：“因為實在太無力了吧，做不了任何事，自殺反而成了唯一能做的。”

    “我見過許多自殺的。”陸鼎撫摸著著手鍊：“他們身上都有小鬼跟著，那些魑魅魍魎許諾給他們美好未來，跳下去便能解脫。可是真跳下去的那一刻，幻象破滅，他們幡然醒悟卻發現已經什麼都做不了。所以自殺者怨氣是最大的，他們怨恨所有，自己，乃至於許諾給他們幻境的鬼。”

    “除了一種。”陸鼎抬頭看那十幾層的高樓，“他們是真的心甘情願，甚至看破幻境。”

    人往往被紅塵迷惑雙眼，尤其在極度需要什麼的時候，有些人甚至無法控制自己陷進虛擬中，可是那些心甘情願死的人，卻能看破這一切。

    他們往往聰明，有一技之長，差不多是在別人的羨慕中長大，本身有很光明的前路，不缺金銀不缺愛。

    陸鼎瞳孔突然一縮，他看見一個少年解脫一樣爬上頂樓，他跳下來的那一刻是那般的輕鬆與自由，彷彿一個終於能夠飛翔的小鳥。

    卻決絕的把自己父母獨留在人世裡承受喪子之痛，而他們也因此背上孽債墮進地府受刑，可不知為什麼，他們不後悔。

    陸鼎看見那少年被帶走時，回頭說道：“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麼做。”

    陸鼎閉上眼，放鬆雙眼，美院仍舊熙熙攘攘的人來人往，每個人都說說笑笑的，哪有學生跳樓的樣子。

    “怎麼了？”姜瑩涼見陸鼎不對勁，關切的問道。

    “剛纔過陰了。”陸鼎晃晃腦袋，他調出美院校長當時給他的資料，三人之中唯一的那個男生，正是陸鼎剛剛看見的。

    少年看起來很開朗，證件照上的笑容讓人很舒服，他硬朗之中帶著一絲清秀，眉目溫柔且陽光，變聲期的他聲音很磁性，大概在高中時，很受女孩子喜歡。

    陸鼎看著這張照片，好像看見他本人一樣，看見他在高三畢業典禮上彈奏鋼琴，良好的家教讓他做什麼都彬彬有禮，有女同學大著膽子對他表白，他不喜歡，所以溫柔低聲的委婉拒絕。

    他抬起頭時，眸中有不屬於這個年齡的聰慧，似乎他早已預料到自己的死亡，所以儘可能做好自己死前經歷的每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