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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言官

    “淮無度,這般苟藏在自己親手刻的字裏,你枉為屍王。”姜瑩涼恨鐵不成鋼的盯著自己手中的這縷魂魄。

    淮無度聽完,不在乎的仰起頭:“你不也是藏在一個人類的身體裡,彼此彼此罷了。”

    “我與你不同。”姜瑩涼嫌棄的鬆手,“我保此人二十六年無恙,那她之後的二十六年,該交與我。”

    “我明白。”淮無度在空中活動了一下手腳:“能找到同名同姓又短壽的人,著實不易。”

    姜瑩涼麪上露出“廢話”的表情,若非如此,她也不用等了五百年。

    淮無度飄到昏過去的陸鼎上方,仔細的打量這個人:“這小子到底什麼來歷?能讓陰曹地府大費周折,連你這樣活了五百年的大鬼也不惜藉着人身出來。莫非是哪位佛陀轉世,你想趁著他度化世人之際,蹭點功德飛昇?”

    “我當了五百年的鬼,還需要飛昇?”姜瑩涼氣場全開,和之前那懵懵懂懂的人類小會計全然不同,她高傲而又強悍,眸子裡透著對萬事萬物的不屑,也許她不是最強的存在,但絕對是獨一無二。

    淮無度聞言又在陸鼎身上轉了一圈,狠狠吸了幾口氣:“哈?這小子...”

    淮無度臉色大變,飛速遠離陸鼎:“原來傳說中的陸家,是這麼立足的!你們這些生人,當真是瘋子!”

    淮無度伸手指了指姜瑩涼,姜瑩涼卻不屑他:“淮鑑,你所做之事,又哪點像人?好了,你我之間的交易已經完成,你可以走了。從此以後,你便是自由身。”

    淮鑑近乎透明的身形在姜瑩涼這句話結束後,凝出了實質的身形,乍一看,已與人類無異。

    淮鑑對姜瑩涼一拱手:“多謝言官之令,從此你我山高水長,再也不見。”

    說吧,淮鑑頭也不回的飛出了石棺。他離開後,姜瑩涼看著仍在昏迷的陸鼎,眸中竟然露出闊別多年後再見的驚喜與懷戀。

    姜瑩涼正要走過去,身形卻是一頓,她面上突然露出痛苦之色,姜瑩涼死死抓著自己心口前的衣襟,無奈的嘆道:“到底是人類之軀,時機未到啊。”

    話音一落,姜瑩涼雙眼閉上,整個人暈了過去。

    陸鼎以為自己做了一場混沌的大夢。

    他聽見無數人在叫他,有的悲慼、有的充滿希望,有的是恨。陸鼎自認自己活了二十六年以來,虧心事沒怎麼做過。學風水的人,講究順應自然,這些年他一直是這麼律己的,可到如今,陸鼎已經懵了。

    他不知道該怎麼走下去,似乎不管他怎麼努力,都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他的路,已經在冥冥之中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又有佛經聲響起,陸鼎明白,自己是該醒了。

    他睜開眼,石棺中依舊是亂七八糟,姜瑩涼暈倒在不遠處,石墓已經被毀,也不知是哪位下的手。

    陸鼎拍拍姜瑩涼,看這女人一時半會是醒不來,陸鼎索性先不管她,轉而研究起石棺——他想知道佛經聲是從何處來。

    陸鼎可是記得自己沒帶著唸佛機出門,身上僅有的兩張經文也燒成了經文牆,這佛經聲來的當真是奇特。

    屍油的氣味仍舊在空氣中飄蕩,陸鼎鼻子一動,從姜瑩涼手上拿下手套。

    陸鼎的身體雖然不怕屍油,但這到底是用活人煉出來的玩意,陸鼎嫌徒手摸瘮得慌。

    屍油這種燈,永遠不會滅,因為有一股不得解脫的怨氣在裡面撐著,只有怨氣散了才能解脫。可是現世要做超度,往往需要怨者的名姓與生辰八字,他們不能說話,自然不會有人知道。

    所以他們只能經年累月的被燃燒著,在火焰裡哀嚎,永生永世在掙扎。

    姜瑩涼醒來的時候,陸鼎正站在一盞屍油燈前。

    “怎麼了?”姜瑩涼問陸鼎。

    “沒什麼。”陸鼎的聲音有些沉悶,“只是想起來一個故事。”

    ——“傳說,佛陀降世,金身前受萬家香火供奉,無數信徒傾家蕩產也想求一支金貴蠟燭供奉在佛前,以顯誠意。這天,寺院裏來了一個風塵僕僕的行路人,他手裏只拿著一支普通的蠟燭。行路人將蠟燭供奉在佛前,他跪下,虔誠的祈禱道:‘願三界六道眾生,聞經聽法,當下解脫。’”

    ——“行路人畢恭畢敬的三叩九拜,而後便離開了。他走後的當天晚上,寺中的小沙彌過來整理佛前香火。那些金貴的蠟燭大多已經燒完,唯獨行路人這一根小小的蠟燭,它一直在燃著,不肯滅。”

    ——“沙彌不解,求問主持,主持笑道:‘這該是長青燭,施主願力宏大,欲度三界有緣眾生,佛祖怎忍心把這蠟燭熄滅呢。’”

    ——“從此以後,佛像金身前,總有一隻普普通通、但從未熄滅的蠟燭。久而久之的,這根蠟燭的燭芯,便變成金色了。”

    陸鼎側開身,姜瑩涼看見那屍油燈粘稠的燈油下,跳躍的燭芯是金色的。

    它似乎擁有恆久的生命力。

    一時間,石棺中似有佛經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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