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呈坐下後，看著棋局沉思了許久，腳下忽然踩到一個硬疙瘩，低頭一看，落葉堆裡好像藏著什麼閃閃發光的東西。

    掃開了落葉後，一根簪子露出來。百里呈彎腰，撿了起來，上面垂著金線流蘇，在他手上冰冰涼涼的。

    是蘇淺的簪子。

    這傻子，經常亂蹦亂跳，頭上的簪子掉了不止一次了。

    腦袋忽然被人敲了一棍似的，百里呈纔想起來，蘇淺已經死了。

    這簪子，也沒辦法還給她了。

    放進懷裏後，百里呈不敢輕易碰桌上的東西，輕手輕腳站起來。

    就好像蘇淺還會回來，還會繼續下完這盤棋，蘇淺最不喜歡別人動她的東西了，不然會生氣。

    百里呈兩步上了階梯，推開門，屋內沒什麼灰塵，因為門窗緊閉著，放在窗前那盆花已經枯死了。

    床上的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梳妝鏡前，一把玉梳放在那，還有裝首飾的匣子，都是蘇淺常用的。

    百里呈忍不住走過去，開啟那個匣子，裡面的首飾還沒被帶走。還有蘇淺常坐的梨木圓椅子，簍裡還放著蘇淺繡得彆彆扭扭的帕子，只繡了多花，看起來甚是辣眼睛。

    針還別在上面，線也沒剪斷。

    花瓶內，也是已經乾死的花枝。牆上掛著水墨畫，青山隱隱，是蘇淺嚮往的地方。

    一切的一切熟悉得讓人難過。

    最讓人心塞的是，點點滴滴都能看見蘇淺生活過的痕跡，好像她還在這裏，未曾離開這個世界。

    百里呈坐在屋內，心情複雜，想哭又哭不出來，憋得慌。

    他一遍遍走著，回憶當年所有事情。

    登基這麼久後，百里呈都沒再去桃源，因為他不敢去，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崩潰。唯有在蘇淺住過的宅子裡，睹物思人。

    須臾，百里呈帶了根簪子離開淳王府，他命人每天都來打掃裡面，封條照樣貼。

    回宮後，百里呈直接去了冷宮，當初蘇淺被折磨的那個陰暗角落。

    殘破不堪的陰冷殿中，正有一陣低低的抽泣聲。

    門被拉開後，守衛在外面把著，百里呈獨自走進去。拉開帷幕後，一個人被鎖在了這裏，嘴裏塞著布，手上的血幹了又流，流了又幹，反反覆覆，無限的折磨。

    偏偏，還不能死。

    百里呈坐在了椅子上，雙腿交疊，冷笑道：“如何，今天的飯好吃嗎？”

    秦音已經被熬得不成人樣。

    百里呈抓到她後，沒用什麼酷刑，倒像在折磨秦音的神經，每天都一點一點透露丞相府的訊息給她聽。

    陰暗的地方，內心就會滋生恐懼，秦音本就害怕百里呈，有時候會被嚇得尖叫，有時候跟精神失常一樣開始大哭。

    總之，神志已經不像個正常人了。

    這種折磨，痛苦過肉體上的。

    “本來，我對你無感。當初你要阻撓他們二人的事，我也不反感，但錯就錯在，你拿蘇淺開刀。你知不知道，蘇淺於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人。”

    秦音還在哭泣。

    百里呈掏了掏耳朵，“真吵啊你。”

    百里呈拍了拍手，身後頓時有人端著碗苦藥上來，抓住了秦音的下顎，活生生灌了進去。

    是啞藥。

    秦音頓時感覺心肺被開水灼傷一樣，在地上痛苦大哭，她看見了那張讓她生畏的臉！

    百里呈起身，緩緩蹲在她面前，懶得碰她。

    “你當初，是怎麼折磨蘇淺的，你還記得嗎？”

    “蘇淺”兩個字瞬間點醒了秦音，她害怕得心臟都要跳出來！

    自從精神失常後，她總能看見渾身血淚的蘇淺來找她討命。

    “阿音啊，你可知道，她當初，斷了多少次腿？嗯？”

    百里呈冷笑著，周圍溫度驟降。

    他對秦音殘忍說道：“我活多久，你就得活多久，你的餘生，都必須在痛苦和悔恨中度過，你不能死，你得長長久久的活著。這樣一來，我也有了厭惡和恨的念頭。”

    這個皇帝，也不至於當得太無趣。

    秦音在地上嗚咽哭著，已經失去了語言能力，她渾身髒兮兮的。

    須臾，百里呈轉身道：“今天賞她一頓好飯好菜，讓她吃好點，免得死了。”

    “是。”

    說罷，百里呈揚長而去，秦音發出嗚嗚嗚的聲音。那扇大門再次被關上，裡頭暗無天日，陷入了黑暗。

    她這幅模樣，還不如直接死去！

    恍惚間，秦音又看見那張面龐，她害怕得閉上眼睛大叫。

    ……

    百里呈從冷宮走回去，把懷間的簪子取出來，細細看著，上面有些磨損，但他不忍心叫人修復。

    看著看著，百里呈忽然停下了。身後幾個守衛也跟著停下。

    “備馬。”

    “是。”

    桃源內，一切歲月靜好，風吹過時，桃樹上繫着的輕紗飛揚著，雖然是輕飄飄的東西，但也轟轟烈烈。

    枝丫上懸掛的風鈴，也發出清脆美妙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