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後，百里呈就去辦這件事了，託了個靠得住的屬下，在白雀城的後山上找到了那位隱士手藝人。

    此人極其擅長繪畫，特別是丹青，百里呈在此人身上討教過一些繪畫技術，便想著請他出山，幫自己一個小忙。

    倆人是舊相識，這位高人自然會給面子，還拎著酒要跟他小敘一番。

    百里呈笑道：“你肯來幫本王這個忙，本王已經要感恩戴德，喝杯酒的事情，自然從連你。”

    “哈哈，多年不見，王爺還是這般英姿。王爺信上說，要我幫一女子繪臉，現在那女子在何處？”

    百里呈一邊推門，一邊說請進，叮囑道：“待會你見到她，說話好聽點，我怕你一個粗漢子說話糟心。”

    “你老可放心吧，我說話自然中聽。”

    兩人到的時候，蘇淺正在院子裡繪畫。中午吃飯時，百里呈有跟她提及此事，見她並不反感，纔敢這樣自作主張的。

    否則依照蘇淺的小性子，百里呈也不敢這樣。

    “淺淺。”百里呈在原地喚了一聲。

    蘇淺筆鋒一頓，抬眼便見百里呈帶了個陌生男子回來，他站在那裏在衝自己笑。

    放下筆後，蘇淺走了過去，經百里呈介紹，這位姓陳的男子就是要為她繪臉的人。

    這傷疤太醜，原本不想暴露給外人看的。但蘇淺自己每天看了也糟心，雖然在安慰自己要慢慢習慣，但那傷疤裡潛藏著無數痛苦的回憶。

    不如……就照百里呈所說的，封印它。以後，就再也不用想起來。

    “姑娘，請坐吧。”

    “好。”

    百里呈後退兩步，笑道：“本王需不需要回避？”他知道蘇淺怕自己看到傷疤，故作玩笑。

    蘇淺卻緊張的抓住了他的袖口，這個動作是下意識的。

    百里呈登時想起蘇淺無法開口說話，等會會有諸多不便，心裏愧疚起來，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哈，王爺別離開，得替我遞東西呢。”

    一陣磨刀聲讓蘇淺以為要宰殺什麼獵物，如同那日打斷她腿時，鐵棍在牢門上摩挲的聲音。

    蘇淺連小腿都在不自覺顫抖，她真的怕，連做夢都在怕。

    最悲慘的是，夢裏她已經自認自己是個啞巴，是個醜八怪，連做夢都要想方設法避開別人的眼神。

    這種感覺，就像活在不見天日的陰溝裡，隨時隨地害怕別人過來踩一腳。

    百里呈拍了拍她的手，微微輕撫她肩膀，蹲下與她齊視，“別怕，有本王在呢。”

    蘇淺顫顫巍巍點頭，伸手解開一邊面紗，猶猶豫豫把面紗揭開，全入了百里呈的眼，只見他溫和一笑，沒有一點嫌棄。

    姓陳的對這種傷疤許是司空見慣，也沒有多驚訝，只是驚歎於這個女子年紀輕輕，就烙上這麼個醜疤痕，犯了什麼通天大罪了？

    想不通，乾脆不想了。

    “姑娘，你這疤痕不深，待會我畫個花上去，如何？”

    蘇淺摸著自己的臉頰，也發覺那個疤痕沒之前那麼突兀了，不過它依然在。

    點了點頭，表示可以。

    “好。”陳藝人擼高了袖子，躍躍欲試。

    傷口早已結痂脫落，長出了新的嫩肉，也不用再用藥了，蘇淺不愛見到它，便天天帶著面紗，所以自己也沒觀察，不知道這疤已經發展成這樣了。

    百里呈笑道：“你要是畫岔了，本王就殺了你，拖出去喂野狗吃。”

    “我的畫工，王爺還不信任麼？”陳藝人用普通的筆沾著顏料，這顏料不普通，用水是洗不掉的，畫上去之後，如果後悔的話，可以用一種藥方來洗掉。

    百里呈不再多話，輕輕笑著，免得打擾了陳藝人，讓他一個不小心手抖。

    蘇淺則是閉上了眼睛，感受到了一陣冰涼，顏料的味道不難聞，是用各種鮮花汁調變而成的，也不會傷害面板。

    一筆一劃，都在勾勒著蘇淺的傷害，彷彿在為那段黑暗的時光裡點上一筆有色彩的圖案。第六筆下來時，那花樣的輪廓已經成了。

    接下來，就是填色。

    蘇淺就像一張未經暈染的白紙，臉上養了好些時日，已經隱隱有白裏透紅的觸感了。

    於是陳藝人便選用紅粉漸變的顏色來填，細細畫着、勾著。

    一盞茶時間後，終於鬆了口氣，自己的腿不用斷了。陳藝人“啪”一聲放下筆，“大功告成。”

    百里呈第一時間去看，登時喜笑顏開，“你果然不賴。”

    這顏料幹得也快，那朵花在蘇淺臉上，栩栩如生起來，永遠不會凋零，也永遠不會被風吹雨打，長在這時間上最肥沃的土地裏。

    “淺淺？你看看。”

    百里呈將鏡面轉向蘇淺，微微一笑：“滿意嗎？你不滿意的話，我照樣打斷他的腿。”

    一旁的陳藝人開始瑟瑟發抖，都畫得這麼好看了，試問他做錯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