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自語了好一陣，忽然又像是瘋魔了一般，抓住少年的手臂說道：“臭小子，你要好好待我師妹，不要負了她，不然，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還有，若最後實在避無可避，想要主動迎擊了，千萬要做好萬全之策，這熊呂的用毒功夫，可是獨步江湖，你不得不防他。

    還有，我知你天生氣運強大，腦瓜子也靈活，若是真有心開創一番霸業，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你可千萬別對我師妹始亂終棄，我師妹是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因為‘賽佗針法’我已悉數傳她，你在江湖上闖蕩，難免會遇見個什麼險境，這“賽佗針法”自能助你脫離。所以你若想自保，就必須帶著她，哈哈哈，我師妹是個心性單純的人，除了吃的之外，天生不喜歡爭鬥，我這個做師兄的，要給她謀劃好後路才行，你這臭小子看著老實，實則鬼精著呢，還有，你千萬不要負了她，也算是報答了我傳你醫術的恩情，行嗎？”

    商無救說完，緊緊地握住了少年的手，少年聽他說得情真意切，心中知他對花音是十分的真誠，怕他覺得自己的話太過敷衍，於是直接跪下來說道：“先生的大恩大德，小子永遠銘記，你放心，將來我定會好好帶著花音姑娘，不讓她受一點委屈。”

    “哈哈哈，好，好。我累了，你出去吧，別讓她等久了，還有你就說我在療傷，你們需要去城裏買藥材，儘早把她帶出谷吧。”商無救道了一聲，眼皮漸漸沉了下來。少年起身一拜，走了出去。

    “怎麼了？小師兄沒事吧？”見他一出來，花音忍不住湊上前問道。張之芥強忍心中悲痛，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沒事，商先生受了點小傷，他讓我們大名城裏一趟，買些藥草給他。”花音聽了，頓時感到十分奇怪，疑惑地問道：“為什麼要去城裏？谷裡什麼藥草都有啊，你身後的櫃子裡，小師兄可是存了不少藥材呢！再不行我們就去囚龍地摘，需要什麼？我都識得的。”

    “花音，你不要再問了，乖乖跟我走，好嗎？我們買完以後，儘早趕回來。”少年聲音稍微大了一些，這下倒把少女嚇了一跳，好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說道：“那，好吧，我們去城裏。”

    兩人一走到門口，花音卻是忽然想起什麼，說了一聲：“對了，我得去問問小師兄還要不要吃點什麼，他喝酒的時候可以配著，不然老嚼那些藥草吃，可太沒意思了，吃東西可不能太隨便，這樣會不開心的。”說完，她回頭邊跑便道：“小師兄，小師兄。”少年來不及攔她，只得仍由著她闖了進去。

    花音一進去就見商無救正盤膝坐在床上，於是大咧咧地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小師兄，我給你買點肉吃，要不要？上次野小子帶的那些烤羊肉，還想吃不？”商無救緩緩睜開眼，見是花音，十分虛弱地說道：“好啊，你們快去吧，師兄不知怎麼了，突然嘴饞了，想吃大名城裏的烤羊肉，師妹啊，山路泥濘，千萬小心啊。”

    花音覺得他講話的語氣似乎十分怪異，忍不住打量了他一下，不解地問道：“小師兄，你怎麼了？野小子說你受了點小傷，要去買點草藥，你說說，是什麼草藥，跟我說，野小子這陣子忙著練劍，怕是會認錯的。你跟我說，我都認得的。對了，那些人為什麼要來谷裡？我好像都不認識他們，是不是小師兄你偷了別人什麼吃的了？”商無救逞強地搖搖頭，剛要說什麼，一張嘴就感覺到胸中一陣翻涌，接著又是“哇”地一聲，嘔出一大口血，不一樣的是，這一次的血，是駭人的黑色。

    花音這一下終於察覺到他身上所中的毒並不尋常，趕忙叫道：“野小子，野小子，你快過來，師兄中毒了，你快拿地藏雪蓮來，快點。”這時張之芥聞聲跑了進來，商無救望了他一眼，卻是擺擺手，說道：“花音，師兄沒事，就是有些累了，你們快去吧，我肚子餓了。山路泥濘，小心路滑。”花音看著他有氣無力的模樣，不禁心疼地掉下眼淚來，說道：“小師兄，你想吃啥，我去給你做，花音什麼菜都會做，我以後再也不瞞著你偷偷做好吃的給野小子了，師兄你要快點好起來。”

    商無救慘然一笑，說道：“哈哈哈，好好，那師兄爭取快點好起來，我總算沒有輸給這臭小子一次，好啊好啊，師妹終於會心疼我了。”張之芥聽了，又是忍不住跪下來，說道：“先生，你不要再瞞著花音姑娘了，成嗎？讓花音好好跟你說說話，別讓她留下遺憾。”“野小子，你怎麼跪下了？師兄怎麼了？”花音望了商無救一眼，又是問了一句。

    張之芥哭著道：“商先生中了那地精之毒，已是無藥可救了。”“地精？”“臭小子！”商無救怒喝一聲，卻見花音一臉懷疑的模樣，他又是輕聲說道：“師妹，別信臭小子的，他是騙你的，他就是想嚇唬嚇唬你，師兄沒事沒事，我的醫術你是知道的，有什麼毒可以害我？你們快去呀，臭小子，你快帶著師妹去啊，晚了可就…”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又是連續嘔出幾口黑血，花音情急之下，取出身上的針包，準備給他施用賽佗針法，商無救卻是伸手攔住，虛弱地說道：“師妹，算了，真的沒事，師兄好著呢，就是吃豆子有些脹氣了。”

    花音不管他的拒絕，直接上了第一針，這一針下去，商無救似乎更痛苦了，喊道：“臭小子，你快拉住她，沒用的沒用的。”張之芥搖搖頭，似乎不想這麼做，那商無救又是吼道：“臭小子，你快抓著她，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啊？”少年猶豫了一下，上前鉗住她的雙手，少女則拼命掙脫著，吼道：“野小子，你放開我，讓我救他，我可以救小師兄的。”說著說著，她的淚水再一次涌了出來。

    商無救虛弱地抬起他的手，幫她擦了擦眼淚，說道：“傻丫頭，沒事的，師兄累了，不能陪你玩了，以後讓野小子陪你不好嗎？”花音搖著腦袋，說道：“你們誰都不要走，都留下來，大鬍子爺爺也走了，如今小師兄你也要走，這世上能陪花音玩的人越來越少了。師兄，你不要走，我保證今後不再惹你生氣了，我會乖乖的。”

    商無救第一次見少女的這幅模樣，心中一悲，眼淚也是忍不住低落下來，對著少年說道：“臭小子，好好待我師妹，別讓她受委屈，她真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又不懂得人情世故，你不能放她一個人獨活。”“小子知道，小子知道。”張之芥擦擦眼淚說道。

    而後他又看向花音，眉宇又是放鬆一些，溫柔地說道：“好了，師妹，別哭了，待會讓臭小子給你畫畫胭脂，這樣子好看。不要自己亂畫啦，那天你整個臉跟猴子屁股一樣，實在不好看。”說著，他的心口忽然猛地跳動起來，他自知大限將至，忽然伸手抓住花音，顫聲道：“花音，好好活著，好好活著，跟臭小子找個地方隱居，江湖中恩怨太多，你沒法應付的。離開這裏，永遠也不要回來了，不要回來了，花音，大膽往前走吧，莫回頭，莫…”他最後兩個字還未說完，手就忽然垂了下去，接著腦袋一歪，已沒了氣息。

    花音先是一愣，隨後哭喊道：“師兄，師兄…”少年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得在一旁撫著她的肩膀。屋外，滂沱的大雨恰好停了，有似火驕陽從小窗透進來，教人眼睛睜不開。

    一個時辰以後，二人跪在一個小土包前。花音跪了許久，仍是不肯離去，口中喃喃道：“小師兄沒了，大鬍子師父也沒了，都沒了。”見她這幅痴傻的樣子，少年擔心地問道：“花音，你怎麼了？花音，你還有我啊，還有我。”少女有些呆滯地轉過頭，看見少年，呆呆地問了一句：“你，你是誰啊？”少年聽了頓時一急，這花音莫不是一時悲愴攻心，害了瘋病不成？他急忙說道：“花音，是我，是我啊，野小子。”花音喃喃了幾聲“野小子”以後，然後哭訴道：“野小子，師兄沒了，師兄沒了，這世上，花音搖孤零零的了。”

    少年看得心疼不已，將她攬入懷中，安慰道：“沒事，沒事哈，花音。商先生只是變成了天上的星星，他還會一直看著你的，好嗎？以後讓我照顧你，讓我照顧你，我們去找個世外桃源，一輩子都不分開了，好嗎？”少女聽了，先是一呆，隨後手臂環緊了少年一些，說道：“野小子，我只有你了，只有你對我好了，嗚嗚…”

    許久，少女才止住了眼淚，少年帶著她出了棲幽谷，她回頭望了一眼，而後問道：“野小子，今後我們要去哪？以後都不能回來了嗎？”少年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我們再去找個沒有江湖恩怨的地方，或者等我有能力應對所有敵人了，我們就回來，以後野小子陪著你，一步也不離開你，成嗎？”

    “嗯。”花音站在谷口，又是望了一眼裏頭，說道：“再見了，大鬍子師父，再見了，小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