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消失的時間 下
李珊珊的老家並不在A市,而是而是A市附近B市某小縣城的一個小鎮,她家住的是小鎮裡面較為落後的老式小區,說是落後,因為許周卿一走進去就嗅到了一股老年人的特有的陳舊的味道,就是那種十天半月不洗澡,鼻涕口水隨手用袖口一擦最後殘留的那種味道。因為他奶奶去世前大小便不能自理時,身外總會散發出那種氣味。
離大門不遠老槐樹下,幾位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拼在一起正在鬥地主,其中一位大媽眼尖的瞧見了白T恤加黑色休閒褲的許周卿,穿著是很普通,但他渾身上下流露出的書生氣質讓大媽不由得多看幾眼。許周卿也很快注意到了她,便走向她說:“阿姨,你好請問一下三棟五單元是在哪裏。”
大媽用手指對面的大門,說道:“囉,就是那裏。”
許周卿點點頭,說了聲謝謝便走了過去。李珊珊的父母在她高中的時候因為點著的蚊香放在牀頭櫃,晚上睡著後她父母無知無覺的不小心讓被條觸到蚊香最後活活燒死。後來住在鄉下的爺爺就搬過來負責她的衣食住行,不過老人患有心臟病,他們一直就沒有通知老人,而是聯絡到了李珊珊的姑姑。
“誰呀!”
許周卿在門外回答道:“我是李珊珊的大學同學。”
門咯吱咯吱的開啟了一條縫,裡面探出了一個腦袋,“你找姐姐嗎?”
許周卿有些意外:“李珊珊的爺爺不在嗎?”
扎著馬尾辮的女孩警惕的看著他,說:“你找爺爺有什麼事嗎?”說完又加了一句,“我不認識你。”
女孩大約6歲左右,一雙眼睛謹慎的打量眼前陌生的男子。
許周卿拿出實習工作證,解釋:“我是A市……”話未完門嘭的一聲大力關上,連帶著防盜鏈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另一邊,姜斐的女朋友張橋的父母聽到自己女兒死亡的訊息後跑到了姜斐的病房前大吵大鬧,要不是旁邊的護士攔著,兩位老人大有與他同歸於盡的趨勢。
“你還我女兒,還我!我女兒才20歲就這麼沒了,都是因為你!”
“我們全家做鬼也不會放過你,一命抵命!我不會放過你……”
相比張橋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父親倒是冷靜得多,什麼話也不說一手扶著快倒下的妻子,一手提著一個黑色的女士包。
他安靜的等著自己的妻子罵完,二話不說從包裡拿出一把明晃晃的菜到衝過去。一旁的護士被拿菜刀閃瞎了魂,一時不知所措的愣在原地。
還好姜斐反應迅速,在他衝過來的時候一把滾下床,那菜刀下一秒砍到了病床上竟一時拔不出來。
“砍死你,砍死你,我要償命!”
護士沒瞧過這不要命的架勢,嚇軟了腿,扯著嗓子:“救……命,殺人了,快來人!”
老劉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姜斐的頭已經包上了一層厚厚的紗布,“我來就問你一件事,當時發生車禍到底是個什麼情景我需要你毫無遺漏的告訴我。”
姜斐答非所問:“張橋的父母呢?”
老劉冷哼一聲,“傷心多度,休息室躺著。”拿起手機,“是我,怎麼了……好,我知道了。”
電話是警局那邊打過來的,案情有了新的進展:車禍現場出現的斷指經過資料比對,已經確定是名兩個月前離家出走的學生。
“聯絡失蹤學生的直系親屬沒有……行,我等會過來。”
掛完電話,老劉直視姜斐的眼睛,“你開車超速造成的傷亡,是要承擔刑法責任的,如果你配合調查說不定會重輕量刑。”
“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確實超速開車,但那裏車他媽的是自己突然衝過來的。”
“是嗎?你開車的時候在接電話吧?”
“管你信不信,我的確是掛了電話後纔開始提速的,那車也確實是自己突然想我衝過來的。”
老劉擺手,突然很想來一根,可是看到禁止抽菸的標誌後又放棄了,“沒關係,不管你怎麼狡辯,等傷者醒來後就知道你到底……”
話未完,又一個電話打進來。
“老劉,出事了!李珊珊的爺爺被人……分屍了。”
電話那頭傳來許周斐焦急的聲音,老劉只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大腦翁翁做響。
“屍體在住宅小區的後門發現的,發現的時候只有一個頭顱還有四肢整齊的放在草坪上,已經報案了,我和當地派出所聯絡過了,儘量不要聲張照成恐慌。”
老劉舔了舔乾燥的嘴唇,“誰第一個發現的。”
“是我……還有個女孩。”
他現在無暇思考問題,只覺得一股怒火憋在胸腔無法發泄,機械的回答:“我知道了,我會聯絡上面加派人手過來調查,告訴我,你怎麼發現屍體的”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下說道,“我去了李珊珊的家,家裏麵只有個小女孩,她告訴我李珊珊的爺爺喜歡到菜市場的茶樓打麻將,於是帶我從小區後門抄近路,結果……就發現了”
許周斐掛了電話,蹲下身安慰已經嚇傻的女孩,“沒事,哥哥在不要怕,你媽媽電話是多少,我叫你媽媽來接你。”
女孩緊緊的抓著他的褲腳,臉色蒼白一句也沒有說。
許周卿將她抱起來,拍著她肩膀:“沒事,警察叔叔在。”
“大哥哥,”良久,女孩抬頭驚恐的看著他,“爺爺是不是死了。”
“嗯……爺爺去了另一個地方”
“姐姐呢?”
“李珊珊姐姐嗎?”
“嗯,她說她昨天會回來的,今天爺爺早上給他打電話沒有接。”
許周卿換了一個輕鬆的姿勢抱住她,叉開話題“你還沒有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李志馨,他們都叫我朵朵。”
“媽媽呢?”
“哥哥,我前幾天一直在做夢,”朵朵扭過頭望向前方,“夢見姐姐被壞人追著跑,周圍沒有人,姐姐跑到家門口,看到爺爺抱著我做在門口,姐姐喊爺爺,爺爺不說話,又喊了我,我告訴她過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可是姐姐卻朝家裏大吼了一聲,家裏就爆炸了,轟的一聲,爺爺的手和腳被炸沒了,可我還做在爺爺的腿上,我想跑到姐姐那裏去,可我動不了,我看到姐姐滿頭大汗,我想幫姐姐因為我看到姐姐後面有輛汽車開過來,想要撞她。可我一動也不能動,我大聲叫姐姐跑,姐姐卻跑不了,那車就那麼撞過來了,姐姐身上全是血。”
許周卿心裏疙瘩一下,“夢都是相反的,沒事。”
朵朵固執的繼續說:“我每天都是在做這個夢,我每次都想幫姐姐,每次做夢我都能多動一下,昨天我做夢我就拉著姐姐一起跑,結果那車就撞到沒有手和腳的爺爺身上,爺爺的頭就撞沒了。”
“朵朵,你一直住在爺爺家嗎?”
“恩。”
許周卿還想說什麼,鎮上的派出所的警員走過來問,“這孩子是誰家的,聯絡她父母過來接她,都快嚇傻了。你把小朋友先放下去王隊那邊,他有話要和你說。”
“行。”
警員瞧著孩子長得水靈,尤其是眼睛,“嚇到沒?警察叔叔在一定會抓到壞人的,記得你媽媽電話不?我打電話叫媽媽來接你。”
許周卿向王隊概述來這裏的大概原因後,王隊嘆氣:“瞞不了的,聚和鎮是什麼地方,當初A市的分屍案鬧得沸沸揚揚,家喻戶曉。雖說報案的是你,瞧見那些圍觀的人沒?總人有些好事的添油加醋的一傳十十傳百。”
“我們還是等屍檢報告出來再說吧。”王隊並不想摻和這事,他總感覺這事給他一種很詭異的不安感。
這次貿然來李珊珊家許周卿並沒有請示上級他是擅自過來的,因為他總感覺莫名其妙出現的時間差讓他內心極度不安,他想盡快的瞭解情況,越快越好。老劉的想法和許周卿是一樣,時間拖的越長對他們越不利,尤其和三年前的分屍案有了密切的聯絡,他比任何人都要急躁的想要查個水落石出。
因為,她那剛剛滿18歲的女兒,三年前參加完高考完不久後的七月十號在家離奇失蹤十天後發現被殺害分肢,並將其頭顱敲碎熬成湯放到他家的桌上!上面貼著便條寫著:骨頭湯有助於補腦,尤其是人腦。
老劉已經四十多歲屬於中年得子,對這個女兒尤其疼愛又尤其嚴厲,他認為手機耽誤學習家裏有部座機就行了,失蹤前還嚷著要給她買智慧手機,說家裏座機壞了不能打電話。
出事後,老劉說的最多的一句就是:我為什麼不買手機給她,說不定遇到壞人還能打電話給他。
許周卿見過老劉女兒的照片,照片裡的學生笑得無憂無慮,留著傻氣的齊劉海對著鏡頭比著剪刀手。
“對了,李珊珊的父母家中發生火災意外身亡的具體時間是?”
王隊眉毛一跳:“三年前的6月5號,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晚上下著小雨,我老婆滑胎在醫院搶救。”他把食指和拇指觸在一起舉在他眼前晃,“蚊香!就那麼點火力……下雨,空氣都是悶溼的,頂多也就燒個窟窿出來……兩個大活人睡在一起,又不是在他們身上澆了汽油,總不能一口氣就燒完,我在家用蚊香試過,被子裡面有棉絮,就算燃起來速度也不快,明白我意思不?燒起來的時候至少有個人有感覺吧,屍檢報告出來後,兩人的呼吸道有大量的菸灰和沉澱物……”
“意思是他們夫妻被活燒的時候是有明確意識的。”
王隊點點頭,“當時A市的變態分屍案弄得人心惶惶,沒有人來關注因為意外而照成的火災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車禍、奇怪的時間差,斷指,分屍……這些就像雜亂的風箏線交錯在一起無法理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