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紅樓聽曲兒
馬臉腰一鬆,從懷裏掏出一個鼓鼓囊囊的布袋子。
“規矩我懂,李爺應了的活兒我家老爺放心,這是老爺讓我給的辛苦費,事兒了了我姥爺還有重謝。”
老李也沒給個笑臉接過布袋給馬臉擺了擺手,馬臉點頭哈腰的退走了。
夜半,馬臉果真早早的站到了門外侯著,老李招呼馬臉近來指了指被紅綢包住的木雕,馬臉招呼了兩個同是裹得嚴實的下人走過去抬著木雕,老李才關門。
到了孫家,老李把木雕放到備好的雙層棺裡,孫長貴招呼過馬臉提著一個錢袋遞給老李,老李還是照單全收,天津衛找老李做活兒的人都有個傳統就是不問價,窮的少給多的就多給點老李也都照單全收。
“一尺鐵釘,你來掌錘,錘三寸半。”
孫長貴聽話的很,叫過白事師傅要過鐵釘對著棺材板就連釘三個,可是到了第四個釘子那孫長貴使勁釘可是釘子就是不沾板,孫長貴也覺得怪就看著老李,老李皺著眉頭從棺材四周走了三遭嘴裏唸唸有詞,拿起錘子一下就釘了進去。
孫長貴和白事兒師傅看著老李這一手都滿臉的敬佩,老李掏出菸斗馬臉趕忙跑過來給點上,老李深深的嘬了一口,說道:
“不能耽擱太久,明天就下地兒安安穩穩歸了根兒就好辦了,你這活兒見不得人,還得晚上幹,還是這個點兒,我再來。”
老李說罷就要往外走,孫長貴深深的鞠了一躬老李走沒影孫長貴才起身,那白事兒師傅看著老李走遠才轉身對孫長貴說道:
“咋著,孫老爺我就說了,整個天津衛除了李爺能幹這活兒沒人能幹了,你姑娘身上趴著那東西,李爺一準兒知道,他沒提咱也不用說,八成是心裏有底。”
孫長貴點了點頭看著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緩緩的說道:
“但願吧。”
......
老李出了孫家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朝著天津衛有名的紅樓走去,紅樓說白了就是整個天津衛最大的一家*院,來裏邊的人也是藏龍臥虎至於這紅樓的老闆是誰,到現在還是個謎。
老李看著燈紅酒綠的紅樓直接踏進門,老李這身素衣和裏邊那些華衣貴服顯得格格不入,只不過門口的小生攔都沒攔任憑老李進去,老李在裏邊顯得很扎眼,老鴇看到是老李笑眯眯的走過來。
“李爺,今個兒霓裳有人點了,您看您……”
“我等。”
那老鴇一招呼剛想把老李安排坐下,只聽樓上響起一個如黃鸝般清脆的女聲。
“李爺來了,就讓他上來吧。”
老鴇本來笑著的臉一下綠了下去,樓上闌珊處一個女子的輕輕的扶在欄杆上,那女子長得秀美無比,整張臉讓人找不出一點瑕疵,雖然僅僅露出一個肩膀卻足以讓人遐想出她綽約的身姿。
下邊本來坐在席座上的諸賓紛紛把目光焦聚到這女子身上,議論紛紛。
“這人什麼身份還能得到霓裳姑娘的青睞,我來不下百次了還沒能有幸和她共飲一杯……”
“霓裳果真生的靚麗,你還別說今天能看她一眼這錢沒白花。”
…………
老李還麼說話,綠著臉的老鴇支支吾吾的說道:
“哎呦,我的大小姐哎,你都已經應下六爺了,要是六爺來了你可讓我怎麼交代啊。”
“這我不管,這是你的事情。”
老李麵露難色剛想開口,身後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既然是李爺來了,先請就好,朱某再等一會兒不礙”
來人穿著一個黑色的外套,一個猙獰的刀疤掛在側臉一看甚是嚇人,身後還有幾個戴著老闆帽的黑衣小弟這幾人一進門整個大堂都靜了下來。
老李回頭看著這個打個噴嚏都能讓天津衛顫三顫的朱六爺眉頭輕輕一擰,老李跟他沒什麼交情這人做出這種讓步讓老李一頭霧水。
不過老李也不是那種做作的人,有人捧臺子自己還扭捏就太不識趣了,老李衝着朱六爺拱了拱手算是回禮然後徑直朝著樓上走去。
朱六看著老李的背影微微一笑坐到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上,身邊管家模樣的男子低著頭靠在朱六耳邊小聲的嘀咕道:
“爺,這麼多人看著呢,給這個臭做木雕的面子掉了咱得面兒有這個必要嘛?”
朱六面色一峻,冷冷的說道:
“面子是自己掙得,不是別人給的,以後這種話少問,蠢。”
……
“你好些日子沒來了。”
霓裳端起一杯茶水給老李倒上,老李沒有抬頭看她,緩緩的說道:
“手頭緊。”
“你知道的,我不差你那點臭錢。”
“乾淨的很。”
霓裳鼓著嘴看著面前這個自己又愛又恨的男人,好像自己就從沒拗過他。
“今天想聽什麼曲子。”
老李想都沒想,拿起茶碗喝了一口,直接說道:
“老規矩吧,十面埋伏。”
霓裳本來期望的眼神一下暗淡下去,拿起琵琶認真的彈奏了起來,老李是個怪人前文就說了,老李來到這天津衛第一名*這裏卻只飲一壺水,聽一曲十面埋伏,雷打不動。
一曲奏完,老李緊緊閉著的雙眼緩緩的睜開,霓裳放下琵琶走到老李身後輕輕的捏著他厚實的肩膀,其實她問過老李為什麼每次都聽這一曲,老李說這曲子裡的人跟他很像。
“我沒幾年的魁命了,前幾天從京城請來幾個,很受歡迎,說是以後要捧起來,等我不做魁了,你娶我。”
說著,霓裳雙臂直接纏住了老李的後脖頸,老李身子一下僵住了,其實每當霓裳說這句話的時候老李都開始慌,老李輕輕的把霓裳的胳膊挪開。
“以後的事兒以後說。”
霓裳胳膊婀娜的一閃,長袖直接拂過老李的臉頰,老李面色不動另一隻手卻是直接抓住了霓裳的另一個手腕。
霓裳手裏竟然抓著一個小巧的茶壺,茶壺的模樣和桌子上擺的那個並無兩樣,老李微微一笑將茶壺放在手中。
“你每次都是這樣,為何就不能多陪我一會兒,早知道我就弄個海壺擺在這兒了。”
老李站起身,彎著腰一閃直接退到了霓裳的身後。
“這首曲子配這一壺龍井足矣,只不過今天這茶淡了些。”
老李說完直接轉身推門離開,霓裳黯然的坐在椅子上,呢喃道:
“每次都是這樣,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下次什麼時候過來。”
霓裳說完,那邊已經沒了迴音,老李轉身下樓,發現朱六還在樓下坐著,老李對著朱八微微一笑直接踏出了大門。
要說這進了紅樓不在這裏過夜的,在天津衛除了老李還真找不出第二個,老李走了兩步,忽然頓住了腳步。
“出來吧,別老是跟著我,這光天化日的還能有人劫了我不成。”
老李話音剛落,在黑夜中一個身影慢慢的露了出來,一瘸一拐的走到老李的身後,呲著滿嘴的黃牙站在老李的身後。
“嘿嘿,巧了。”
老李沒作聲直接朝著自己的鋪子而去,也乏了轉身看了一眼,瘸子在門口蹲下了抓起一件破襖披在身上,老李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大洋直接扔給了他。
“明天買你自己的,我不吃了。”
瘸子接過銅板,沒作聲,老李也就直接轉身進了屋子,瘸子蹲在門口也慢慢的合上了眼,其實並不是老李不讓瘸子進屋睡覺,這個瘸子也是個擰種,怎麼讓都不進屋,說是睡慣了在外邊睡得比屋裏踏實。
其實明眼人都知道老李的屋子常年不鎖門,因為幹他這活計的多半是晚上來,關了門就等於斷了自己的財,只不過也有歹人對他圖謀不軌不過想想門口蹲著的那個瘸子也都有這賊心沒了賊膽。
......
次日,老李睡到半晌才醒,捻了三根香走到那尊紅綢包裹的菩薩前,插在香爐裡磕了三個響頭,從香爐裡抓起一把爐灰用油紙包了起來揣到了懷裏。
摸了摸肚皮,老李心裏現在想著全是晚上的事情,也沒心思吃飯,晃了晃身子直接把門臉拉開,跟街坊們打了個招呼,瘸子不知道去幹什麼了,這次沒有在門口蹲著。
老劉繞著永定河繞了幾圈天已近傍晚,老李直接朝著孫家而去,馬臉蹲在門前像是等了有段時間,看到是老李來了,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朝著老李笑眯眯的走過來。
“進去吧,準備好了嗎?”
馬臉點了點頭帶著老李朝著偏方的那個靈堂走去,本來站在屋外那些嘻嘻哈哈交談著的抬棺匠看到老李過來忽然都沒了聲音目送著老李一步步的走了進去。
孫長貴站在門口恭恭敬敬的把老李迎進去。
“坑挖好了嗎?”
“在城南五里莊後邊的那塊墳地,那是我們孫家的陵地。”
看著面前大紅漆棺材,老李輕輕的摸著棺材板子,緩緩的閉上了眼,老李常說自己跟木頭有緣分,老李說木頭是活的,你尊重它,你就能聽見木頭說話,別人聽來都認為老李在忽悠人,可是隻有老李自己知道這是個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實。
老李剛閉上眼,忽然感覺到一陣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