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討口飯吃
在老李的印象裡佛老鬼是個天津衛那些老玩客都不願意提及的人物,從老李記事兒開始,一個破爛木雕坊,一把剃刀讓佛老鬼在天津衛混的風生水起。
從佛老鬼把老李領回來,老李就沒有嘗過捱餓的滋味,佛老鬼的脾氣很不好倒是唯獨對自己唯一的傳人照顧有加。
他很少對老李發脾氣,但是佛老鬼有些怪規矩是老李都不敢碰的。
那尊玉菩薩誰都不能動,而且老李的名字都是他起的,原因就是老李每逢陰曆的五月七日都會碰到那百鬼纏身的怪事。
以前佛老鬼在的時候,老李也都能安然度過,但是自從佛老鬼走了之後每年的五月七都成了老李的煎熬。
佛老鬼經常會莫名其妙的離開一段時間,連老李都不知道他去幹什麼,通常都是留下老李一個人看店,回來的時候也不對老李講。
這些事情在佛老鬼消失的那幾年發生的尤為頻繁,老李清晰的記得在倒數第二次。
佛老鬼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十分,天空中飄著大雨,佛老鬼回到屋裏在屋子裏坐了一夜,那一夜老李也沒睡著,只不過佛老李把自己鎖在屋子裏。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佛老鬼竟然用了一夜的時間做了一個木雕,那個木雕是佛老鬼自己,佛老鬼遞給老李一個牌位,讓他在自己走後的第四十九天刻上他的名字。
直到那天老李才知道佛老鬼姓張,叫張貴生。
佛老鬼拎著自己的木雕裹著紅綢緞,老李將他送到門前,佛老鬼顯得很淡定卻從始至終的皺著眉頭,心裏滿是心事。
“崽子,你不要動那個玉菩薩,把我的牌位就放在祠堂裡就成了,每年到了日子給我上三柱香算是我沒白養你。”
老李那年才二十出頭,手藝雖然過關了但是這個跟自己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便宜師傅一走,老李竟然流淚了,流光了他可能一輩子的淚。
“崽子,哭熊,該學的你都學來了,養活你自己不成問題,天津衛是個混地方,要常懷敬畏心。”
佛老鬼走的很瀟灑,從那以後老李就再也沒有過佛老鬼的訊息,天津衛關於他的傳聞有很多,有人說他死了,也有人說他帶著自己的木雕可能去了某一個地方苟活了起來,因為傳言佛老鬼惹上了不乾淨的東西必須要出去躲著纔可。
這些老李都聽膩了,老李不信也不跟這些大舌頭爭論,做好自己的事情,雕好每一塊木頭就是老李該做的的事情,至於佛老鬼已然成了那塊心裏永遠不去提及的過去。
………
孔瘸子跟在老李的身後,老李在他的眼裏很神秘但是也很有趣,他也是個怪人,怪到跟他認識這麼久都不能說出他到底是喜歡什麼,討厭什麼。
說起來其實兩個人的相識也很傳奇,他孤身一人來到天津,那時候的他身無分文,想討口飯吃都不曾如願,已經餓的快失去知覺的他來到了老李木雕坊的門前。
當時的老李意氣風發三十出頭,將他帶進廳堂請他吃了來天津衛三天內吃的第一口飯。
……
“為什麼來天津?”
“討口飯吃。”
“你是個跛腳,這裏沒有你的營生,你討不到飯,從哪兒來回哪兒去吧!”
“回不去,我能殺人。”
孔瘸子依稀記得自己當時說完這句話時,老李的表情,很凝重,竟然沒有追問,竟然轉口問道:
“真不想走了?”
“不能走。”
“給我看門吧,沒錢,管飽,用不著殺人。”
“好。”
孔瘸子想到這裏的時候忽然笑了一下,想想當時自己是多麼的搞笑,一口飯看大門,一看就是十多年。
這些年孔瘸子殺了不少人,有老李知道的,也有不知道的,其實他不過是想讓別人知道木雕坊的門沒有他孔瘸子的點頭,誰都進不去。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天津衛這麼出名,只要是天津衛明事理的人都曉得木雕坊門口那個破衣爛衫的乞丐,是個高手,殺人是把好手……
沒有激情四射的歲月,少了歲月的吊磨,兩個人其實已經形成了某種默契。
………
孔瘸子剛想張嘴,老李竟然也要開口講話,老李微微一笑,說道:
“你先說吧。”
孔瘸子頓了頓聲,緩緩說道:
“爺,我感覺你沒必要這麼拼了,到歲數了,五月七越來越不好熬了。”
老李面色一緊,其實孔瘸子這些話他也未曾沒有考慮過,只不過有些事情卻總要有個人做。
“瘸子,這也是我想說的,你比我小,以後得路比我好走,我沒問過你的身世,但是我知道你不簡單,以後我的門可能不需要有人看了,找個營生可能會好乾些。”
這些話也是老李深思熟慮過後才覺得要講出來的,因為這次的事情才讓老李感覺到自己所做的這些事情是這麼的危險,隨時都有回不來的可能。
孔瘸子忽然頓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盯著老李,老李也停下了腳步。
“爺,你趕我走?”
“你給我看了這麼多年的門,受苦了,你有你自己的人生,討個婆娘生個娃子,以後的路走的也不獨。”
孔瘸子竟然望天一笑,說道:
“爺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我不怕危險,我這條爛命是您給撿回來的,早已經不值什麼錢了,我早已無慾無求,做些自己喜歡的事此生既足矣。”
老李還想勸說,卻被孔瘸子給喝止了。
……
這幾天老李的木雕坊過得清閒些,老李吃了晚飯就直接奔著紅樓而去。
那個身形妙曼的女子還是站在那裏,起了一壺水,還是那首老曲兒,老李聽的甚是享受,一曲作罷,霓裳輕輕的替老李捏著肩。
“一個姓白的人前幾天送來了一些銀元,還有一些首飾,擺在那邊櫃子裡,說是你會意的,我沒敢動,怕你為難。”
老李緩緩的睜開眼,又緩緩的閉上。
“既然送來了,收著便是。”
霓裳直接纏住了老李的脖頸,趴在他的口吐素蘭。
“整個天津的玩客都知道我是你的人,你不贖我,別人也沒人敢近我,李五七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是要耽誤我一輩子嗎?”
老李聽到這裏,緩緩的說道:
“天津衛的人嘴太油,這些閒言碎語早晚會有一天被打破,你應該知道的。”
霓裳近了幾分,直接壓在了老李的肩膀上,老李沒有講話,但是耳根卻直接通紅,誰能信被人叫作李爺的天津木雕李竟然還是個童子雞。
“爺,我想跟你。”
老李忽然變得很緊張,但是卻強忍著心底的那份衝動,故作淡定的說道:
“霓裳,我說過我們不可能,我乾的事情本就是陰陽之間,閻王身邊站,怎麼敢再拉一個無辜之人。”
老李說完還是掙開了霓裳,輕輕的撫起她的青絲。
“霓裳,這紅樓縱是金雕銀飾卻總是遭不住雕磨,早日離開這種地方,尋個男人。”
霓裳聽完老李的話,悽慘的一笑,瞪著老李,卻又緩緩的鬆下了繃緊的那根弦。
“我能等,我說過霓裳此生非你不嫁。”
………
老李回到家裏還沒消停幾天,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卻打破了這幾天的寧靜,敲門的竟然是紅樓的那個老鴇。
大口的喘著粗氣,一見到老李就插著腰指著老李的鼻子罵道:
“姓李的,你真是個卑鄙小人,得不到我們霓裳,竟然用邪術來害她,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我要讓整個天津衛都知道你這個卑鄙小人做的這骯髒之事。”
老鴇還想接著罵,卻感覺脖子一涼一把水果刀直接夾在了他的腮幫下。
“木雕坊不是你個潑婦撒野的地方。否則我用這把刀子教教你規矩。”
那老鴇本來還桀驁的臉被這一把刀子抽光了所有的怨氣,定在原地緩緩的說道:
“你們兇什麼兇,自從你那天從霓裳的房間離開以後,霓裳變得魔怔一樣,整天都在跳一個奇怪的舞蹈,你還說不是你使得壞?”
老李眉頭一皺,心裏一緊,心想不會是自己那天將霓裳給刺激到了吧,竟然會發生這麼怪的事兒,自己走的時候她還一切正常。
老李沒敢耽擱,也沒有管老鴇,直接奔著紅樓而去。
老李一腳踹開門,霓裳果真在那裏化妝,只不過那妝容老李也實在是不敢恭維,濃妝淡抹完全沒有了以前的靈氣。
霓裳轉首看了老李一眼,竟然淒涼的一笑,站起身來踮起腳在地上輕飄飄的轉了一個圈圈。
老李越看越迷,霓裳絕對是中了邪,老李用力的一跺腳,霓裳那詭異的舞步戛然而止。
“何方妖孽,還不快快現身,不要在這裏跟我故弄玄虛。”
霓裳竟然對著老李嘿嘿一笑,朝著他一步三搖的走過來,老李看著此時的霓裳是如此的陌生,換句話說老李明白得很這個人不是霓裳。
“李爺,您來了,您看看今天妾身今天這妝容到底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