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3,火燒正骨館
這場雨稀里嘩啦的下了一天一夜,將原本燒成一片焦炭的甘露觀,裏裏外外的沖刷了一遍,夾帶著黑灰的雨水順著甘露觀的山坡向下流淌,將那些乾枯的野草都染成了灰黑的顏色。
這世間萬物原本就是個迴圈,甘露觀已有多年的歷史,建造甘露觀的磚瓦泥土,都是採自這山野之間的林木,而如今一把大火,將它們付之一炬,這些草木灰被雨水沖刷著,流回了山野之中,變成了極佳的肥料,今年的春天必將滋潤著山間的草木,或許多年之後,那些細嫩的小樹苗又會長成參天大樹,也或許有人再次將它砍伐,建成宮殿樓閣。
人世間也不正如此?有人生便有人死,人死之後,人間的軀殼腐爛成灰,變成泥土,滋養萬物,而最終萬物有靈,又化作新的靈魂。靈魂有善有惡,世上有鬼有人。一切又是一個新的迴圈,這樣的迴圈從不因為任何東西,而戛然而止,好比這涅磐之災,每200年一個輪迴,三界之中的有識之士,前仆後繼,降妖除魔,你永遠無法阻止這場災禍的發生。
或許這便是自然存在的意義!
人們紛紛的離開了甘露觀,葉樓也回到了自己的店鋪。他在這裏生活了20多年,這裏承載了他的一切記憶。如今這裏十分的安靜,除了自己,想必不再有人回來了。屋子裏的每張桌子每張床,每扇門和每扇窗,彷彿都刻著過去發生的一切,葉樓在屋子裏踱步,似乎能聽到舊日裏的所有歡笑。
而如今這一切都已消逝,沒法再找回來了。此刻的葉樓不悲不喜,不愁不怒,雖然在這短短的幾天之內,他已經經歷了太多太多,不再糾結為什麼這一切要發生在自己的身上,更不會糾結為什麼是自己機緣巧合之下,吃了這三魂所融煉的仙丹,也不會糾結為什麼化解這場災禍的使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他已經深切的知道,時間如河,流去不歸,掙扎也好,順從也罷,都沒人能真正的改變什麼。
或許這世上真有老天註定,或許根本就沒有老天。
葉樓先是關了店鋪的門,然後脫了身上所有的衣服來到了衛生間,稀里嘩啦的洗了一個熱水澡,沖刷掉身上一切的塵土。擦乾了身體之後,他回到了臥室,直接躺在了床上,閉上了兩眼,昏昏沉沉的睡去。這一覺睡了三天三夜,若不是一陣隆隆的機械聲響將他吵醒,不知道他還會要再睡多久。
慢慢的坐起了身,伸手拉開了窗簾,明亮的陽光照射了進來,他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很快便適應了這樣的光亮,披了一件衣服,伸手拉開了沉重的捲簾門,那隆隆的聲音便順著門口鑽了進來,抬頭一看,但還是有幾輛大型的機械,正在對面的拆遷區幹活,鐵鏟所到之處,原本殘破的牆壁和房屋轟然倒塌,一時之間煙塵四起,磚石瓦礫到處滾落。
幾個大型的翻斗車裝著那些剷掉的磚石來來回回,有幾個戴著安全帽的監工,手裏拿著對講機前前後後的指揮著。其中一個身形肥碩的人,無意間轉頭看見了葉樓,臉上露出了笑意,朝他走了過來。
“葉師傅,原來你在家呀,看你的店鋪關了好幾天的門,以為你出遠門了呢?是不是我們幹活的聲音吵醒了你啊?”
看見葉樓睡眼朦朧,那人走到他的身旁笑著說道。看他的面貌多少有些印象,想起來應該是之前給他治過骨傷。
葉樓禮貌的迴應,兩個人閒聊了幾句,葉樓隨口問道,
“這些拆遷戶都沒少得吧?”
那人點了點頭說,
“的確沒少得,隨便一戶都至少在百萬以上,這就是典型的拆遷暴發戶,命裡有這份財……”
說完他抬頭看了看葉樓的這家店鋪,
“葉師傅,這店鋪是你自己的房子還是租的?”
“我自己加的,有20多年了,從小就在這長大……”
“那就值錢了,聽說對面要建一處高檔的商業區,之後你們這兒這是最好的地理位置,這房子肯定翻身漲價……”
葉樓笑了笑並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就在此刻,他突然做出了一個決定,不過並沒有必要跟這個人多說,兩個人又閒聊了幾句,那人辭別了葉樓,繼續幹活去了。
葉樓轉身回了屋子,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電子日曆,這才知道自己已經睡了好幾天了,肚子裡多少有些飢餓的感覺,但並不嚴重,他轉身回到了臥室,又躺在床上睡了起來。
他是在天黑之後才醒來的,找了一身新鮮的衣裳換上,梳洗打扮乾乾淨淨之後,來到了書房之中,拿出火柴點燃了書架,火呼呼啦啦的燃燒了起來,冒出了陣陣的青煙,書房有一個木製的書架,還有一套桌椅,都已經年頭久遠,所以特別的乾燥。火起之後迅速的蔓延,眨眼的功夫,整個書房就變成了一片火海,葉樓不慌不忙的退了出來,出了店鋪的門口,拉下了捲簾門,鎖得嚴嚴實實。
但濃煙還是順著門窗的縫隙鑽了出來,屋子裏亮亮堂堂。葉樓看著眼前的一切,微微的笑著,轉過臉朝遠處走去。
屋裏的火越燒越大,溫度越來越高,門窗上的玻璃被烤得炸裂,發出啪啪的聲響,玻璃碎了之後,風吹進了屋子,於是裡面的火著的更旺了。
這家矗立了幾十年的葉氏正骨,在轉瞬之間就化成了一片火海,滾滾的濃煙騰空而起,焦糊的味道四處飄散,噼裡啪啦的聲響不絕於耳。
幸虧附近並沒有相鄰的住戶,所以這場火沒有殃及別人的家。此時正值三更半夜,再加上附近本來就人員稀少,即便遠處有幾家住戶,也早已進入了夢鄉。
是這場大火便盡情的燃燒,到凌晨的時候才被早起的人發現,當人們報了警,消防車啊嗚啊嗚的駛來的時候,這裏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而此刻的葉樓早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