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一個怎樣的場景？

    這個問題江天林沒有考慮過，或者說他主動地忽視了這個問題。

    虹星從來都沒有真正走向和平，明面上所有人都在保持克制，但是這只是一種互相確保摧毀的威脅之下的脆弱的和平，地區博弈從來就沒有消失過。他沒有見識過戰爭，出生在一個和平而強大的國度。

    只有體會過戰爭的人才能明白和平是多麼珍貴的東西。

    人命在戰場上只是一個數字，這句話從來就不是一個玩笑或者誇張的形容，當更多人的生命被擺在天平的另一端，你能做出的決定就只能是犧牲少的哪一邊。

    戰爭這架天平上，人命的重量總是在不斷變化。正是因為如此，越是特殊的戰場上，就越容易出現瘋子。

    話題回到戰爭與和平。

    江天林殺過人，也並沒有因為殺人而恐懼，原以為戰場或許只是更多人一起殺人或者被人殺，但是他現在意識到了。

    事情從來都不是這麼簡單的。

    人命的重量不是單純的加法，戰爭這種東西也從來都不是單純的計算。

    站上城牆的一瞬間，江天林切實地體會到了一種名為“戰場”的感覺。

    這就是戰爭。

    遠處是一片濃厚的雜色，無數的顏色混雜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股瘋狂的意念。

    獸潮狂奔的聲勢已經能清楚地感受到了，地面開始震動，空氣變得溼潤。

    瘋狂的野獸、魔獸亞種、魔獸甚至是某些亞人，另一邊則是有著相似外貌的人類、矮人和半精靈，立場在這裏簡潔分明，善惡被無限制地淡化，雙方只是爲了生存。

    活下去。

    活下去。

    活下去。

    這是戰場的低語，戰爭還沒有開始，但是所有人的戰鬥都已經開始了。

    依靠著城牆，羅德爾的城衛軍肯定可以打出很大的戰損比，但是最讓人頭疼的總不是殲滅戰，而是攻城。不管是守衛者還是進攻者，在沒有付出足夠多的代價前，這臺絞肉機就絕對不會停止運轉。

    江天林現在站在城牆上一處突出的卡口上，這種地方一般用來安放魔導火炮或者巨弩，但是考慮到魔導火炮和巨弩對於瘋狂的獸潮來說作用都不大，城衛軍就臨時把這些東西都移到更遠的城牆角落上去分擔壓力了。

    這些突出的卡口成了冒險者們的防守區域。

    和江天林待在一起的是六張男女不一的不同面孔，二十歲到四十歲都有，四男兩女，互相之間似乎都不認識。

    這種分配一般都是相熟的人放在一起，但是最後總是會有人剩下。

    就好像一個開學了一段時間的班級，除去那些形形色色的小團體，總是會有那麼幾個人剩下來，或許四面碰壁，或許默默無聞。

    這些甚至稱不上惡意的行為或許並不是有意的，但是它造成的傷害卻能毀掉人的一生。

    江天林曾經被這樣對待，於是他一個人行走，並不孤僻，只是不喜歡說話。於是漸漸的交流更少，惡性循環從一開始就已經成型。

    好在一束陽光穿透了噩夢的陰雲。

    江天林永遠也忘不了那個沉悶午後的陽光，白色刺眼，曬在臉上有一種癢癢的感覺。

    他人生中的太陽出現了。

    然後越來越響的轟鳴把江天林從記憶裡喚醒。

    那是獸群的腳步聲。

    數量少的野獸聲勢或許不大，但是如果這個基數乘上千和萬，產生的變化一定遠超出你的預料。

    就連馬群奔騰起來都給人一種地震的感覺，更何況是體型比馬大多了的魔獸亞種和魔獸！只是遠遠看過去，江天林就看見了不下十隻低階魔獸，混跡在獸群之中！

    如果說獸群是一股軍/隊，那麼那些低階魔獸就是軍/隊裡的百夫長和千夫長，直接影響著相當範圍內獸群的動向。

    深吸一口氣，江天林抽出了背上的直刀。

    依然是單刀。

    雖然面對這種規模的獸群他也沒有把握活下來，但是實力總是隱藏到最後再爆發更有效果，就好像底牌總是用來翻盤的一樣。如果依託著城牆能完成防守，那麼他的實力爆發與否也沒有太大的關係，相反，如果城牆失守，儲存下來的體力和實力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保護更多的人。

    一個人的生命在此時已經顯得不再那麼重要。

    “兄弟，你叫什麼名字，還不到二十吧。”

    冒險者六人之中的粗獷大漢和江天林站在了一起，手裏是一杆看上去就很嚇人的戰錘，這種鈍擊武器打在肉/體上的效果比單純的銳器更加可怕。

    面對已經逼近到數百米內的獸群，粗獷大漢並沒有如何緊張，反倒是關心起江天林來了。

    出現在這裏的冒險者基本上都有了死傷的覺悟，富貴險中求，冒險者協會開出了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條件。

    但是這個大叔的表現也還是淡定過頭了。

    另外幾個冒險者裡面，有一個已經開始發抖了。

    “江天林，今年十八。”江天林沒有什麼隱瞞，這種基礎的資訊做不來什麼。

    “這麼年輕，怎麼就來這裏了呢。”粗獷大漢搖了搖頭，“我叫托爾，託大，你可以叫我一聲托爾叔。”

    說道這裏，他偏頭看了一眼另外幾人，臉上閃過一絲失望。

    “那幾個人已經沒用了，待會兒如果要死人，他們一定會先死！在戰場上，越是怕死的人，死得越快！就像是著了魔一樣。”托爾的臉上帶著唏噓，“待會你靠著我點，如果扛不住，躲到後面去也沒關係，活下來纔是最重要的。臉面嗎，冒險者這種刀頭上舔血過日子的人還看重這東西幹什麼，又換不了幾個金幣。”

    話說的粗，但是道理確實實打實的，只是用在江天林身上就不太合適了。

    但是這多少是人家的一片好心，江天林不好直接拒絕，只能含糊應下。

    羅德爾的城牆雖然不高，但是也有七八米高。這種高度能擋下大多數的野獸，但是也意味著，能上到牆頭來的，都不是什麼好對付的家/夥！

    這種家/夥在這裏絕對不缺。

    青狼還是利齒虎，新人殺手沒有一個好對付的。

    而且，江天林還看見了一些小小的黑點，遠遠地懸浮在空中！

    大體型的飛行魔獸，就沒有一個會是亞種，至少也是低階魔獸起步！

    “這一仗，不好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