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聽說你在住院···我可是特意過來看你喲，感不感動？我可是快要被自己感動到了呢···不，我已經被自己感動到了啊！爲了慶祝我的善良，今晚去殺人吧！用刀用牙用雙手，像人像獸像惡魔！真是好極了呢，你說好不好，大哥哥？”

    白髮紅瞳的少年弱氣又張狂地微笑，刺眼的瞳孔中盤踞著野獸般的狂氣，口中吐出的每一個字在江天林聽來都像是毒蛇的嘶響。

    病房裏，一大一小兩道身影，一個躺在床上，另一個站在門口，狀態完全不一樣的同時，兩個人的氣勢也完全不同。

    這個躺在床上的家/夥，已經完全落入下風了啊。

    兩人都無法看見的另一層空間，吉克靜靜地看著兩人啞劇一樣互動，然後掃視左右，眉頭緊皺。

    情況很糟糕。

    他現在根本不確定自己在哪裏，可以肯定的只有這一定是那個半精靈弄出來的東西。

    是陷阱嗎？還是什麼環境？

    這是某個人過去的經歷？還是完全虛構的場景？

    如果是完全虛構的場景，這一切又太切合實際了，根本看不出一點破綻。

    如果是某個人過去的經歷，那就意味著這段經歷一定不會是什麼善終。半精靈把他拉進這段經歷構成的環境裡，不可能只是讓他看看不知道是誰的過去的經歷。

    其中一定暗藏殺機，或許就在下一秒。

    但是沒有足夠的資訊，吉克也只能以旁觀者的身份順著故事一直看下去，看著故事走向那個他已經有所預料的結局。

    這絕對不會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故事。

    ······

    寬敞明亮的休息室裏，一身白袍仙風道骨的陳先生正在一絲不苟地洗茶具，手邊的紅陶壺裏泉水正沸。一臉粗人像的李長勝站在靠牆的櫃子前，看著櫃子上陳列著的兩百多個一模一樣的小陶罐出神。

    “前天我一個朋友剛給我帶了些天舟莊新產的小葉安魂，大概是今年最好的一批了，全是頭道葉，市面上有價無市的好東西。找出來的話就讓你嚐嚐，也算是給你接風了。”陳先生看了李長勝一眼笑道。

    櫃子上的茶葉罐粗數也不下兩百，在沒有任何標識的情況下從幾百種不同產地不同年份不同發酵程度的茶葉準確的挑出一種，難度不亞於海里撈針。

    但是對此李長勝卻沒有什麼表示，只是笑著問了句：“老陳頭，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自然快馬一鞭。”陳先生不緊不慢地擺好茶具，“我這裏可就等你的茶葉了。”

    “那你可要失算了。”李長勝咧咧嘴，伸手從櫃子頂層抓下一個小罐，放到鼻尖嗅了嗅嘿嘿一笑，“頭彩！”

    “難道真是人越傻運氣越好？你是怎麼挑中的？”陳先生微微一驚，但是很快平靜下來。

    “不單是運氣，還有觀察力和推理能力！”李長勝把小罐放在茶几上，自己端正坐好，“雖然是無規律的亂序擺放，但是移動痕跡新的茶罐一般來說裡面的茶葉不會太舊，而且你自己也說了，這罐小葉安魂是市面上難得一見的珍品···你自己也饞的厲害吧。”

    “確實是失算了，不該跟你玩這種遊戲的。你這家/夥不走尋常路，讓你找罐茶葉你倒弄得像是破案。偏偏你還就是專精這行的。失算啊失算！”陳先生搖搖頭，低頭泡茶。

    “替那個小家/夥做體檢的時候有什麼發現嗎？”李長勝突然問道。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是他知道陳先生明白他在說誰。

    “沒有。除了身體比較強壯以外和同年齡段的男孩沒什麼區別。”陳先生搖搖頭。

    “那他那種‘身體保護機制’呢？”

    “雖然罕見，但不是無法解釋的個例，不能作為證明。也就是說···”

    “他不是我口中的‘異類’，是吧。”李長勝抿了一口茶水，“但是他從那個殺人魔手裏活下來了！這本身就是最大的疑點。你我都知道那個殺人魔有多強。”

    “但是辦案不能光憑直覺和推測，這不是你自己說的嗎。”陳先生不鹹不淡的說道。

    “但是好的警員一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直覺和推測，這也是我說的。”李長勝下了決定，“我不會停止對於江天林的調查的，他是我唯一的突破口。”

    “不要陷得太深了，有些事情不是我們這種平頭百姓能接觸的。”

    “放心吧，我會有分寸的，我可是專業人士。”李長勝嘿嘿一笑，小口小口啜飲著碧綠的茶水，“不愧是天舟莊的小葉安魂，這一比，我以前喝的那些倒有些難以入口了。”

    “你這個粗人什麼時候也學起品茗來了。”陳先生笑道。

    “怎麼，就不興我們粗人也有些文雅的愛好啊。說起來我開始品茗也就是這兩年調任時候的事。你知道的，天涯湖這地方，別的什麼沒有，就只有一道江葉春還有幾分名氣。我在那裏呆了四年，別的沒學會，就學會這品茗了。”

    第三杯茶飲罷，陳先生停下手頭的動作，李長勝也不催。

    “好茶三杯到頭，再多也就無趣了。”陳先生點點頭，“看來也不是個空架子，下次帶點你的藏品讓我品鑑一下吧。”

    “嗯。”李長勝默默起身，“陳磊、陳婭的事我一定會查的水落石出。”

    說完，也不等陳先生的回答李長勝徑自走出了休息室，只留下一個沉默卻堅定的背影。

    看著李長勝離開，陳先生嘆了口氣，收拾茶具，暗自低語。

    “好茶三杯到頭，這些陳年舊事又什麼時候能做個了結呢。老一輩的血流乾了不夠，非得把小一輩的血也流乾嗎！”

    ······

    “喂，大哥哥，我可是特意過來看你的喲，沒有一點表示的嘛？”

    白髮少年歪頭看著江天林，視線落在他的牀頭櫃上而後又掃視了周圍，露出有點意外的表情：“就只有一個人來過嗎···我猜錯了誒，原來大哥哥不是那種討人喜歡的人啊，我進來咯。”

    “我不討人喜歡還真是抱歉吶！”江天林警惕地看著少年，“所以你是來殺我的嗎？”

    “我為什麼要殺你？”白髮少年露出驚愕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在演戲。

    “因為我——！”江天林的話說到一半被少年掐斷在喉嚨裡——就如字面所言，江天林剛開口白髮少年就消失在他眼前，下一秒再出現時就已經在他的床頭，纖細的五指輕巧地卡在他的喉嚨上，臉上的微笑彷彿固化了一樣沒有絲毫變化。

    雖然看起來瘦弱，但是江天林親眼見過少年斬斷成年人的脖子，想來掐死現在毫無反抗之力的他也不會有多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