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終於明白了？”吉克笑了起來，十九號的身形有些失控搖晃，“我只是一個武夫，或許還能算得上是半個商人···但是，這就是極限了嗎？為什麼我的生活裡還有那麼多條條框框？所謂的規則，不過是那些站在頂端的人手裏的項圈！”

    “如果不能幫亞人摘掉這個項圈，那麼項圈拿在我的手裏總好過拿在那些怪物手裏！”

    如果說庫洛特是一個尋找著希望的聖人，那麼吉克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霸權主/義者。

    他雖然同樣在尋找亞人的生路，但是卻更加瘋狂。

    或許更加理智也不一定？

    看上去不切實際的妄想，但是相比庫洛特那樣“解放”式的做法，吉克的做法成功的可能性無疑更高。人類是不可能放棄亞人這樣一股力量的，且不說那些低等級亞人在人類社會中替代了多少勞動力，就算是失去了那些中高等級的亞人，人類的技術至少也會停滯十幾年！

    亞人完全的獨/立自主···在亞人中沒有出現，相對整個人類來說都是壓倒性力量的絕強者之前，都是不可能成功的空想。

    “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做，在亞人看來，會是什麼樣？那會是戰爭，亞人和人類，亞人和亞人之間的戰爭！不知道多少人會死掉！”

    “戰爭？”吉克笑了一聲，就好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

    阿麗雖然是個亞人，但是並沒有實際生活在人類社會之中，而且因為種族的關係，就算是在人類社會中身份暴露了，得到的更多也是驚訝而不是厭惡和鄙視。

    所以他並不明白那些臭水溝裡的亞人的絕望。

    “你真的體會過絕望嗎？”

    “走投無路，父母都沒有，只是因為過去的血脈的遺留就被遺棄，所有人都把你看作災厄的象徵，沒有飯吃沒有地方睡覺···”

    “處境最差的其實並不是純生的亞人，而是那些人類之中覺醒了異類血脈的亞人！”

    “不只是他們自己，就連他們的父母、親人、朋友···沒有一個人能倖免！”

    “這樣的世界是不對的，這樣的世界是扭曲的！”

    這種扭曲，纔是真正的災厄！

    阿麗想到了潔莉婭，吉克口中的亞人不就是這樣嗎。

    他放下了手裏的片手劍。

    與此同時，遙遠的大陸另一端，少年重新舉起了自己的長刀。

    ······

    赤紅的大地，火焰如水流般肆意蜿蜒流淌，所過之地無不幹涸開裂。

    一切都在升騰的火焰中走向毀滅。

    末世般的景色中，瘦削的少年拄著長刀，佇立著。儘管遍體鱗傷，呼吸斷斷續續而且粗/重如同瀕死的野獸，就連一隻眼睛都被幹涸的血糊住了睜不開，但他仍舊倔強的抬頭看著百十米外，那個渾身上下纏繞著紅得發黑的火焰的猙獰人形。

    猙獰人形身高超過五米，頭頂一對彎曲盤繞的羊角，下半身一對反關節的羊蹄，赤紅的雙眸深處流動著熔鐵一樣的金紅色，呼吸都帶著硫磺與死亡的氣息。

    種種特徵都跟傳說之中描寫的惡魔相似。

    這就是一隻惡魔。

    這不是少年遇到過的第一隻惡魔，但絕對是最強大的一隻。

    超過五米的身高意味著它已經完全成熟，雙眼深處的金紅色意味著它體/內流淌的是純血惡魔的血脈，紅得發黑的火焰意味著它已經有著足以毀滅一座城市的力量。

    面對這樣的惡魔，即使是數萬人的軍/隊也不一定夠看，但是少年只有手裏的長刀。

    死死盯著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惡魔，少年嘗試著挺了挺身子，但是傷口隨即被牽動，悶哼一聲，嘴角溢位鮮血。

    這一次，大概要死在這裏了。成熟的惡魔哪裏是我一個二級魔術師能對抗的，只是試探性的交手就搞得這麼狼狽······

    抱歉吶，和你的約定大概不能實現了，不能帶你回去了，莫麗娜。

    尚未完全乾涸的魔力重新開始流動，向着雙眼匯聚。

    “我從來沒想過要做什麼英雄啊、勇者啊、救世主啊之類的。”

    “因為那對我說實在是太遙遠了，又苦又累不說，還沒有五險一金，死亡率也居高不下，實在不是一份安穩的工作呀。”

    少年緩緩的說著，盡力剋制著不牽動傷勢，但是嘴角依舊有血跡緩緩蔓延。

    “我所求的不過是平平穩穩的過完這一輩子。”

    “不用多輝煌也不用多轟轟烈烈，只要有喜歡的人在身邊，只要和喜歡的人一起慢慢變老，我就滿/足了啊。”

    “這麼微不足道的小小願望，現在卻也沒辦法實現···真是很不甘啊。”

    少年終於挺直了身體，代價是殷紅的血從全身上下的傷口同時流出。

    他緩緩提起長刀，擺出刀架，雖然眼神恍惚但是雙腳卻屹立不動，如同生根一般。

    “喂，惡魔先生，你知道嗎，我這人吶，雖然很溫順，但是偶爾也會發發瘋的呀。”

    “一發瘋，就會幹出不理智的事情來。”

    “比如試著當個英雄什麼的，像是獵魔者什麼的。”

    “但是這個名號果然還是不適合我呢，還沒有復仇者什麼的好聽。”

    “是啊，復仇者。”

    你明白吧，你所做的一切，你對那裏的人所做的一切！

    剩餘的所有魔力終於全部匯聚在雙眼的部位，少年勾了勾嘴角。

    雖然有些對不起德谷爾，但是這樣好歹也有一拼之力了吧，雖然只有一擊。

    少年凝神內視，看見一道只有尾指指肚大小的魔法陣在雙眼之間緩緩旋轉，每轉一圈就發出一道微光。

    這是一道封印法陣，封印的是少年眼睛裏的力量。

    少年曾經失去過眼睛，雖然重新植入的是強大魔獸的雙眼，但是強大也意味著容易失控。

    於是力量被封印。

    但現在失控什麼已經不重要了，失明也好，失心瘋也好，他只要力量！

    把敵人一刀兩斷的力量！

    血/債，唯有血償！

    一步踏出，封印一刀兩斷！

    力量奔涌而出的瞬間，少年的視野就變得一片黑暗，他的的雙眼就燃燒殆盡！

    那是直達靈魂深處的刺痛！

    但是這也沒關係，他只要一刀。

    他只要揮出那一刀就好。

    失明也好，死亡也好，都已經無所謂了。

    憤怒的火焰燃盡了他的理智。

    沒有視覺他也能鎖定敵人，仇恨與死亡指引著他的方向，炙/熱的風從身旁掠過，少年在時間的間隙裡奔跑···

    揮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