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魏琛並未太驚訝，畢竟國師剛纔已經告訴他邊軍中有內奸了，而且就是太后授意所做。只不過，顧子宸的訊息怎麼如此靈通？

    “你是怎麼知道的？”沈魏琛問。

    顧子宸直直看向他:“你自己一人來北疆戰場作戰，對手是兇狠殘暴的陀利族，叫我怎麼放心的下？我安排了人在你身邊隨時給我傳書，他們早就告訴我，軍中可能出了內奸這一事。後來我又仔細分析了邊疆戰報，發現有內奸一事非常有可能。我懷疑正是太后那個妖人所做，怕她設計害你，又怕派人前來會走漏風聲，這才親自領兵來。”

    沈魏琛被他深沉的眼神看得頗不自在，不由得低下頭避開了顧子宸熾熱的視線。

    “你說的沒錯，榮國國師告訴我，太后的確就是主謀，她爲了求權，竟然……枉顧顧國百姓生死和國土安危，選擇了同異族勾結。”

    沈魏琛語氣沉重又帶著憤恨，恨不得現在就飛回京都去殺掉這個舉國最大的叛徒。

    顧子宸冷哼一聲:“果然如此，我這就安排京中人暗中調查收集太后叛變的證據！”

    而後，他突然覺得不太對，俊秀的劍眉輕輕蹙起:“你說誰告訴你的？榮國國師？”

    沈魏琛知道這榮國的事兒複雜地很，一時之間也說不太清楚，便擺了擺手:“回去再跟你們細說。”顧子宸也不再追問，點了點頭便繼續沉默地御馬而行。

    沈魏琛突然想起來什麼，問到:“對了，你突然來了北疆，那京中朝政之事怎麼辦？”

    “我已經安排了顧朗琪和三位宰輔來幫我打理，不必擔心。”顧子宸淡淡回答。

    沈魏琛心中詫異，顧子宸怎麼能如此輕易而放心地就把朝政交出去了？還交給了幾個權力本就極大了的權臣和有皇室血統的顧朗琪。看起來似乎毫不擔心他們會趁機膨脹而後奪位，又或者是，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皇位……

    這顧子宸，是傻了嗎？

    他忍不住又偷偷用餘光看顧子宸的側顏，不過夜色太沉，他著實看不清什麼。

    顧子宸卻像感受到了沈魏琛的目光，突然轉頭看他。沈魏琛察覺到後，鬼使神差一般也轉了頭，兩人四目相對。

    顧子宸笑得不甚明顯，道:“我知道你在疑慮什麼。”

    沈魏琛臉色一白，又轉頭正視前方，裝出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然而顧子宸卻不饒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在黑夜中更加明顯:“你可以信，也可以不信，總之，只要有你，什麼皇位，什麼權錢，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沈魏琛低下頭，把自己的表情完全隱匿在了陰影中，過了半晌，才抬起頭來，語氣漠然道:“好了皇上，切勿失言了，我們快到避摩城了。”

    顧子宸知道他心中必定又痛苦掙扎了一番，雖不知究竟為何沈魏琛對他會有如此的深仇大恨，但估計自己剛纔的話又逼到他了。

    罷了，先順其自然，他相信沈魏琛心中也有他，希望沈魏琛對自己的仇恨總有一天會被消弭吧。

    顧子宸嘆了口氣:“好，聽你的。”

    一行人沉默著約摸走了一炷香時間，便拐出了避摩城前的雪川，遠遠能看見避摩城在黑夜中更顯黢黑的身影。他們不禁加快了速度，還未行至避摩城，便看到城門兩側整整齊齊站著兩排將士，城門正中還站了留守城中的馮世虎和常厲，以及已經成功撤回的李程義。

    城門前的將士一看兩人帶著百名精兵疾馳回城，立刻舉起兵器行了軍禮，大聲呼喊:“恭喜兩位將軍凱旋！”

    看來顧子宸的身份還沒公開，現在應該只有幾位高層將軍知道他是皇帝。沈魏琛觀察了一番，最後下了結論。

    顧子宸接到訊息便馬不停蹄地往這邊趕路，百名精銳加上他，中途幾乎都跑死了一匹兩匹馬，只為更快來援，顧子宸實在是太過擔心沈魏琛的安危。他來得倉促，一來就直奔將營，表明身份後便急匆匆地開始指揮戰鬥，現在軍中大部分人都還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你打算什麼時候說？”沈魏琛在他身邊，壓低了聲音道。

    “明日。”顧子宸目不斜視，連嘴唇都沒怎麼動，好像剛纔壓根沒說過話一樣。

    百名精兵已經非常自覺地放緩了腳步，跟在了顧子宸和沈魏琛的背後。兩人放緩了馬速，接受兩側迎接兵將的目光洗禮。

    迎面是正在拱手行禮的三位大將軍，沈魏琛和顧子宸仍然坐在馬上，朝他們回禮。

    “將軍當真神勇無比，若不是您來了，我們神威將軍可就生死難卜了！”李程義仰頭看著身著龍甲頭戴兜鍪的顧子宸，只覺得他無比神勇，猶如戰神一般，他心中不僅感慨萬千。顧子宸是皇帝，還是那種善於以文來統理朝政的皇帝，沒想到他的武功也非同一般，軍事能力竟然一點不輸他們這些專業的將軍，當真是天選之人。

    顧子宸只是略略點頭，嘴角勉強扯出一個弧度來。奉承稱讚的話他從小到大聽得太多，現在已經麻木了。只是……還未曾聽沈魏琛真心誠意地誇過他。

    他餘光瞥向沈魏琛，沈魏琛正巧在看他，顧子宸便非常給面子地朝他微笑致意。沈魏琛偷看被發現，正覺得面上難看想要把頭扭過去的時候，變故突生——

    顧子宸竟然毫無徵兆地猛然噴出了一口血！沈魏琛立刻大驚，只看見顧子宸整個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再也無力支撐坐於馬上。就在顧子宸即將失去意識歪下馬的一瞬間，沈魏琛身形猛然一動，飛身下馬堪堪扶住了顧子宸！他立馬把顧子宸扶到了馬上，小心托住他的身體，馬鞭“啪”地狠狠抽上了馬尾——

    “全都讓開路！！”沈魏琛紅著雙眼，怒吼著奔向了避摩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