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顧子宸早就對申秋有所懷疑。

    他曾經特地派人去申秋參加科舉之前就職的王府調查過，發現申秋是科舉一年前來到王府的，當時用的便是“申秋”這個名字了。

    而沈魏琛，則是兩年前傳出在驛站中被燒死的訊息的，當時他根本不信沈魏琛武功如此高強卻被一場火災就燒死的訊息。

    但是當他派人去驛站中暗訪的時候，才發現當時的驛站老闆以及老夥計早就被燒死在了那場大火裡。驛站的新人都是後來纔去的，根本不瞭解當時的情況。

    下屬回報說，驛站那邊表示對此事知之甚少，只是告訴他們當年確實有個叫沈魏琛的客人在驛站留宿，似乎也曾在現場翻找到他被燒得焦爛，無法辨別的屍首。

    現在一想，這些驛站的人倒是可疑的很。那一場大火燒死了所有的人，也必定燒掉了所有的賬本或者記錄，他們這些後來者怎麼知道有一個沈魏琛的客人住在這裏，還被燒死了呢？

    假如申秋就是沈魏琛，而沈魏琛確實在驛站遭遇了那場火災，那麼沈魏琛當年必定為人所救，還安排著故意放出沈魏琛已死的訊息，沈魏琛這才得以重新活過，來到朝廷，成為“申秋”。

    沈魏琛那時恨顧子宸恨得要死，唯一讓他低頭的方法只有一個，就是用顧朗琪的安危威脅他。能看出來，沈魏琛喜歡著顧朗琪，顧朗琪也對沈魏琛也有著同樣的心思。

    而現在的申秋，不知為何也總是引起顧朗琪的注意。顧子宸經常會看見，在朝堂之上，顧朗琪只要一走神，那目光一定就是放在了申秋身上。

    再加上月餘前在御書房顧朗琪對申秋的維護，顧子宸更加懷疑申秋就是顧朗琪曾經愛著的那個沈魏琛了，而且偽裝成申秋這件事，顧朗琪很可能知情，甚至說，顧朗琪就是當年救下沈魏琛併爲之療養生息的那個人！

    只是，若申秋就是沈魏琛的話，當年他痛恨顧子宸，自己放他離開了，他為何又要回來？

    顧子宸眉頭緊皺，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現在的心中是很矛盾的，既希望申秋就是沈魏琛，又希望他不是。

    他還記得當年沈魏琛恨他入骨的模樣，被心愛之人恨著、傷害著的痛苦與無奈他不想再重新體會。倘若申秋就是沈魏琛，那麼他對自己仍然是仇恨著的，甚至還是愛著顧朗琪的！

    但假如申秋不是沈魏琛，他心中也好受不到哪裏去。自己曾經摯愛，現在也未曾忘懷的人，無論活著與否，餘下半生，都不會再回到顧子宸身邊……

    顧子宸伸手輕輕捏住畫像兩角提起畫像，平視著畫中人的墨色眼眸，輕輕湊近，印了一吻在畫中人的唇上。

    唇上是乾燥細滑的觸感，鼻尖是墨香濃郁的氣息，這一吻，終究是比不上申秋喝得爛醉的那一夜主動獻上的吻。

    宮女在一旁看得眼都直了，懾於君威，大氣都不敢出一口。

    這畫上究竟是誰？能讓顧子宸失控到抑制不了思念之情，深夜作其畫像，虛虛印上深情一吻？

    這人，該是被顧子宸放在了心尖上的心尖了吧？

    顧子宸放下畫像後，神色瞬間冷如平常。似乎今晚的一切都只是虛夢一場，他放下畫像，不帶任何情緒地朝身邊宮女淡淡道：“朕要睡了。”

    幾位宮女聞言連忙收拾墨寶，伺候皇上睡覺。

    顧子宸躺下時已不再心煩意亂，很快就感到了睡意。意識朦朧之際，他隱約聽見耳中迴盪起了自己勢在必得的聲音：

    “不管申秋是不是沈魏琛，這次，朕絕不放手！”

    申秋近月來都只是在朝堂之上見得到顧子宸，私下裏爲了避嫌從不相見。不過，他毫不擔心顧子宸已經淡忘了對他的喜愛之情。

    只要上朝，顧子宸總會頻頻與他對視，偶爾還會對他露出笑容來。說實話，看著原本冷漠緊繃的臉在對上申秋眼神的一瞬間突然展現笑意，申秋有時候都憋不住想笑出聲了，這種時候他只能低下頭拼命控制表情，憋得整張臉都通紅。

    除了上朝時對他明顯的過分關注，在一些比較重要的政務上，顧子宸也同往常一樣，首先點申秋髮言，最終決策也會優先考慮申秋的意見。

    然而不止是申秋，連朝中大臣們都隱隱感受到，顧子宸對申秋的偏愛越來越重。

    麻煩又無關緊要的事宜，就算本該屬申秋管理，顧子宸會找出各種藉口推給其他人，申秋本人反倒都是領了些不易出差錯的工作。論功行賞之時，顧子宸則會特意多給申秋功勞和獎賞，其他國家進貢的珍品也借“功高”的藉口盡數賞賜給申秋，申秋的家底可以說是越來越厚。

    月前的謠言漸漸平息，申秋又避嫌不曾與皇上私下見面，朝中大臣現在基本都相信了申秋與皇上之間沒有什麼苟且之事。但是現在皇上對於臣子身份的申秋如此偏愛，實在是讓不少官員眼紅不已。

    連顧朗琪忍不住在心裏腹誹：這個顧子宸，分明就是在借上司之便博申秋的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