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望去路已遙遠，西邊的天空殘陽如血。

    在回城的路上，申秋心裡感慨萬千，晚風輕輕吹動車簾，他望了一眼馬車前面的老婆婆，她背影清瘦，明明腳程不快卻把他們落下了。

    坐車的竟不如走道兒的，申秋記下了這一幕，要不是老婆婆指引方向，自己和沈平也不會順利離開那片山林，離開歡都。

    現在申秋腦子裏亂的很，眼前一會是顧子辰的音容笑貌，一會兒是大火前的夜晚，那天的天空也像今晚這樣明亮，然而發生了那樣的事。

    回去之後，又該偽裝自己，在顧子辰面前惺惺作態了。

    “在想什麼？”忽然，沈平低沉的聲音傳來，觸及申秋的心底。

    申秋笑了笑，自從上次沈平中毒，他給他吸過血以後，沈平看申秋的眼神更復雜了，帶著熾熱的光芒。

    “沒，”申秋很不適應，舔舔嘴唇，看著沈平答道：“若非婆婆帶路，憑我們兩個兜兜轉轉，只怕一時半會也回不去，有她在，起碼省下兩日路程。”

    沈平點頭稱是，卻見申秋的身子只打晃，知他疲憊，便在附近找了家客棧。

    這家客棧說是沈平找的，實際還是有老婆婆的功勞，是她建議，沈平帶著申秋執行的。

    車子外面風大，下了車申秋咳嗽了兩聲，站在門口的沈平耳尖，立馬就奔過來攙扶申秋，但是他手搭上申秋的手臂時瞬間彈了回來。

    沈平撓撓頭，饞也不是，不饞也不是，竟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你們兩個還不過來？”見到兩人扭扭捏捏的樣子，老婆婆急得怒吼，她的易容術真是令人拍案叫絕，身姿、步態完全和老者一樣。

    有這樣的人跟著他們去京城，申秋放心了，他連忙應了一聲，迅速行進店裏。

    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沈平不見了，申秋站在臺階上有些困惑，他往底下看去，仍然沒有沈平的影子，除了他們幾個角落裏有客人攀談。

    屋子裏溫度驟然上升，申秋渾身燥熱了起來，他怕這種感覺，似乎又回到了他生命低谷期，那個夜晚，那場大火。

    燥熱以後是寒冷，申秋沒管老婆婆，直接回到房間去，捂著被子縮在床邊。

    不久，房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和上次不同，這回明顯更加堅定。

    申秋想不明白，怎麼會有如此頑固不化的人，上次自己的態度已經很強硬了，他拒絕別人靠近他，這個人是不是沈平都不重要。

    難道，這回又是來送湯的？

    申秋的想法沒有錯，確實是來送湯的，而且，沈平沒有在門外停留多久，得不到迴應，他竟然闖了進來。

    沈平端了一碗雞湯，湯水很是清淡，看上去肉色鮮嫩，蠻有味道的。

    “你怎麼……我不是說過了，咱們帶的盤纏本就不夠，你還這麼破費，這雞湯乾脆端去給婆婆喝吧！你、你端走好了……”申秋嘮嘮叨叨的，皺眉，一本正經的樣子。

    經歷過這麼多事以後，沈平也瞭解了申秋的性情，屬於那種嘴上逞強的溫潤男子，他越是發脾氣，自己就越覺得他可愛。

    這種念頭令沈平不知所措。

    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雞湯塞進申秋嘴裏，堵住他。

    申秋只覺得臉上滾燙，都能在上面煮雞蛋了，沈平喂他，他就只能按照沈平的意思，把雞湯乖乖喝下去。

    喝完雞湯，申秋感覺神清氣爽的，他感激地看著一旁的沈平，低下頭，說道：“我們明日便啟程回去吧！”話到舌尖，謝語變成定語。

    聞言，沈平擔憂地望著申秋，這一路的艱難困苦，他們兩個都挺過來了，現在有了那個會巫術的老婆婆，就更無後顧之憂，可他擔心申秋的身子會支撐不住。

    申秋一眼就看穿沈平的心思，他反倒樂了，雞湯梗在喉嚨，他搖搖頭說：“沒事的，我這身子骨也不是一日兩日，早日回去面聖，也能早點解救京城的百姓，這路遙馬乏，拖得越久就越危險。”

    沈平覺得申秋說的也有道理，便答應了他，給他蓋好被子，出去了。

    那碗雞湯直暖到心裏去，申秋昏昏睡去，這是自從到南方以來，頭一晚安穩覺，睡得很是香甜。

    第二日清晨，申秋正疊被穿衣，忽然感到背後涼風襲來，他猛地回頭看去。

    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婆婆，她依然是那身老者的裝扮，滿頭銀髮用木簪盤在腦後，神色一片清明，整個人顯得精神抖擻。

    “你這孩子，昨晚回房也不跟我打聲招呼，虧我還教你本領，真是……”老婆婆頭也沒抬，徑直坐在桌邊，撇撇嘴開始埋怨。

    這番話說的申秋面色漲紅，他連忙倒了杯茶，送到婆婆手裏，腦子裏卻想著怎麼哄她。

    “抱歉，昨晚是申秋不好，身子不適竟也沒吱一聲，都是我的錯，您看，咱們今日繼續往回走，如何？”

    見申秋如此誠懇，老婆婆也就沒再說什麼，她總覺得申秋藏著一些秘密，話說回來，這，秘密跟自己也沒關係，只要自己跟他們回去救百姓，申秋的秘密，也沒那麼重要。

    老婆婆笑了，她的嗓音也恢復本色，申秋關上房門，生怕沈平突然過來。

    達成一致後，一行三人又回程了，他們走過一座又一座城鎮，老婆婆對於各個地方的風俗民情竟是瞭如指掌，而且都能找到吃喝遊玩之處。

    還為申秋他們節省三兩日的時間，二人感激不盡，申秋欽佩老婆婆的記憶力。

    “你在這兒等我，我一會兒就來。”沈平神秘的笑道。

    而二人正位於一座繁榮的小鎮上，今天這裏舉辦盛大的廟會，花燈宛如天上璀璨地星子，映著申秋柔和的臉龐，沈平戴著小猴面具。

    “欸，你幹什麼去啊？”

    申秋回過頭的時候，沈平的背影早就消失在茫茫人海，周圍的人戴著各種面具，令申秋莫名驚恐起來。

    這時，肩膀不知被誰拍了一下，正是老婆婆，她笑容慈祥，問申秋：“你在害怕什麼？”

    申秋低下頭，心中的不安並沒消退，雖然這次和沈平來南方的任務已完成，但是回去他顧子辰就不刁難他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