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皇帝派殺手來索命這件事，季平略感驚訝，問：“皇上派人來取你的命了?為什麼啊?你現在，明明一點兒價值都沒有了。夏家的兵權讓我季家和羅家分了，什麼流言蜚語就算再盛，你也反不起來啊。”

    夏瓊也不知道啊，也不知道皇帝為何這般容不得他。他都已經把當年的事都嚥進了肚子裡了，對污衊他的，對輕視他，對他失望的，都閉口不提一星半點。皇帝若是怕他將事情說出去，損了他的顏面，都五年了，要說早該說了。所有的懷疑，也該釋然了。

    可他偏偏不。

    又或者是，夏瓊太過看重生死，不肯橫著脖子讓他抹一刀。可墓地裏，還有夏耀的墳。他這不明擺着，也要夏耀的命嗎？夏耀若是都沒了，那夏家，真真的可以列祖列宗，曾子曾孫，在地府裡舉辦斷子絕孫的宴席了。

    薛家的底子並沒有一些大家族的深厚，若是真出了事，完全保不下夏家以及已經嫁出去的女兒。曾經少年勢單力薄，如今加冠成年了，依舊無力為一個家博取一線生機。

    他真是沒用啊！

    夏於去的那天，夏家就該是夏瓊管了的，可他真的是，覺得這擔子好重啊！反又無處反起，不反，皇帝就是不肯給他夏家半點希望。

    “我反不起來，又如何？永平帝生的就是一副心胸狹隘，嫌忌頗多的心。愛才，卻又要將人把握在手裏嚴嚴實實的，才肯去愛。我家？哪一代是好捏的柿子？我們這一代是完了，可下一代呢？只要夏家的血脈不斷，皇帝是算好了遲早有麻煩的那一天。”

    夏瓊在微弱的火光下，看向季平那張有些不安的臉，又道：“你季家，也少些鋒芒纔好。該不要的兵權，分了吧。皇帝‘種地’使得一把好鋤頭，一鋤頭下去就是連根拔起。連根拔起還不算，怕你春風吹又生，又要給你把沾上的泥去了。最後，還要將你曬在豔陽下，以最快的速度活活枯死。”

    “自求多福吧，希望，你不要和我一樣。也希望，你今日回去，就當是舊情難忘，和我和好了。然後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發生。免得，引火燒身。我們，不是孑然一身。”夏瓊對他一笑，“身後，還有家族。一個不慎，恐怕就是九族誅連。我們自己死了也罷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可他們呢，和我們一樣嗎？”

    季平輕垂眼眸，又忍下淚水，一把抱住了夏瓊。

    “為什麼要過得這麼憋屈，這麼窩囊？我真的不忍心看到，當年那麼意氣風發的你，成了如今這般模樣。明明什麼都沒少，明明還比以前更懂事了。可為什麼，卻愈發遭人白眼了呢？”

    夏瓊回手也將他抱住，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當初也怪我太看得起自己了。我自詡的京都少年一輩第一，卻連一直被我嘲笑弱小的於清都打不過。也怪小時候不懂事，將不知曉的將來想得太美，不知人的一生還有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