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未生挖了三天地道，終於從皇城外一里處，挖穿到皇城內。

    這剛開始挖出口，就被人踩了一腳，頭頂掉下來的黃土，差點沒將他埋了去。

    好不容易頂著一身黃泥出來，見到的卻是楊黎。

    柳未生趴在坑裏，一抬頭，就被嚇住了。意識到自己看到了誰後，不由得尷尬的對楊黎嘿嘿一笑。

    楊黎也不怪罪他，還之一笑。問：“皇城裏危險得很，柳公子怎麼犯險闖進來了？”

    柳未生本來是想爬出來的，又覺得皇帝應該高高在上，自己在地底下，矮他那麼一大截是給面子。便將就趴在土坑裏，道：“來幫忙的啊。我大哥平日裏沒虧待過我，我不能見死不救啊。我這個人吧，雖然做人有點不厚道，可江湖道義、恩義還是要講的。”

    “你大哥？是何人？”楊黎問。

    柳未生道：“我大哥是季軒啊。”

    “哦。”楊黎回答得平靜如水，似乎一點兒也不擔憂外面的形勢。

    柳未生覺得納悶了，問：“皇上，一點兒也不擔心外面那些反賊攻打進來？”

    楊黎對此問付之一笑，道：“那你覺得著急有用嗎？”

    柳未生搖搖頭，耿直的道：“沒用。”

    “那便清靜的等，等腦子能想出個辦法來救自己。救不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同歸於盡！”楊黎笑道。

    柳未生聽了這話，立馬兩眼放光，問：“皇上，這宮裏莫非有什麼機關，能夠阻擋外敵侵入？”

    “有，不過代價很大。可能要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皇城了。”楊黎眼裏露出了惋惜之意。

    他的一生，雖生在這悲慘的繁華之地，但這一生，卻也只剩這裏的回憶了。真要銷燬，不免覺得可惜。

    皇城為千年前非楊氏先祖所建，耗時百年，整整熬死了兩代皇帝。千萬子民，爲了這一座困鎖人的“牢房”，斷送性命，與妻兒相別。

    不到萬不得已，毀了它，到底都是罪孽。

    楊氏江山毀了，總還有新朝將來，留著給後人，讓其少造冤孽，未嘗不是好事一件。

    楊黎斷了要同歸於盡的念頭，為的只是黎明百姓。

    他不愛民，卻不希望別人因為他的過錯，而去多受罪。他想這輩子，不欠誰也不造孽，安安分分的來，安安分分的走。

    該死的人，他殺了。不該死的人，不該因他而死。

    生性易怒，脾氣不好，並不是一定要成為壞人。

    楊黎除了立男妻一事為世人所不齒、不成體統外，並未做過過於過分的事，所有的事都做的井井有條。包括貪官汙吏，包括光吃皇糧不辦事的腐臣，多少栽在了他手中。

    待日後世人回過頭來想，也許纔會懷著良心去問，楊黎有沒有對不起他們吧？答案當然是沒有。

    意識到的人，未嘗沒有，只是太少。一個人的良心，很難挖掘的。

    柳未生不聽楊黎的勸，去找季軒了。

    季軒守在宮門前，誓死與皇城共存亡。血淋淋的鬥爭之下，抬起的，是一張十六歲少年的臉龐。

    他臉上滿是執著而堅定，頑強不屈的模樣襯著那張稚嫩的臉，倔強得叫人心疼。

    若是當年夏瓊未被打壓，也許就該如此模樣。可惜夏瓊終究只是夏瓊，做不成被眾人捧在手心裏養大的小將軍季軒。

    曾經也似眾星拱月，可惜他這顆月，很快就被周圍那顆最大的星辰，給攔住了光芒。永平帝楊欽，他的親生父親，親手斷送了他的前程。

    季軒似乎再也爬不起來了。

    夏瓊立在遠處，微微眯眼，看著那場戰亂硝煙，不知道在等些什麼。

    前些日子還死死為他們撐起最後一道防禦的宮門，被撞開了。現下，季軒正帶著侍衛軍與其殊死鬥爭。

    一個十六歲的少年，最後守護著皇城，只是這道門不過強大，這道防禦，似乎也撐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