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五國八荒93 其實有愛
一隻瓷瓶丟到了藍澤腿邊。
藍澤今日纔剛醒過來,睡眼惺忪,周遭一切都在那雙眸子裡,不甚清明。瓷瓶滾了兩下,碰了他的腳踝兩下。
朦朧間,他只看見了一道紅影。
而後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對他道:“都成這個樣子了,還敢夜夜承歡。你是想死在楊黎床上嗎?”
是花晚的聲音。
第一次,那是第一次藍澤聽見她這樣罵自己。大有普通人家恨鐵不成鋼的慈父慈母樣子,隱約間,藍澤似乎能從她的話語中,體會到一絲絲的感情。
彷彿這女人原來是愛著他的,也是念著自己是她兒子的。可是這種可能,在他這裏,只能是猜想。他不敢奢求,也不想要花晚的任何關照。
二十多歲的他,早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夜夜噩夢,都盼著母親回來哄著的少年了。他一直堅定自己的信念,可以在別人面前犯傻犯渾,絕不會在任何人面前露出怯懦無力的一面。
上一次見花晚,藍澤已經犯了自己的規矩。
藍澤將五指插入花間,隨意捋了捋,妄圖將自己打理得不像看起來的那麼狼狽。
他苦笑道:“你不是不樂意理會我嗎?現在管我做什麼?”
藍澤將滾到踏上的瓷瓶撿了起來,開啟聞了聞。察覺不出異樣,也並不知其中深奧。問:“這是什麼?給我做什麼?”
“補藥。我看你再這樣下去,不用多久就開始收拾棺材了。”花晚生氣的坐到了塌邊,捉住了藍澤的手。
“上次沒留意清楚,只覺得你真是喝酒傷了身體,這些天看下來,似乎比你說的還要嚴重。”
藍澤將手抽回,道:“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費心。”
“與我無關?你是想讓我看著你死?”
藍澤冷眼望她,道:“這不是如你所願嗎?反正,你不也討厭我嗎?早點死了也好,省得你還要聽我罵你。”
藍澤將手裏的瓷瓶還回去,道:“我不要,你拿走吧。我不需要你假好心。我現在已經日落西山,你想再利用我,完全不可能了。不必費勁兒了。大家都累了。”
花晚塞到了藍澤手中,道:“我讓你拿著,你就給我拿著!”
她這一輩子,雖然是殘敗之身,身不由己去討人歡喜的命,但軟話,實在是無法在真正的感情面前說出來、表現出來。有時候,不在乎的,反而哄得團團轉。在乎的,連一句對不起,都覺得矯情,難以出口。
藍澤捏著瓷瓶看了一眼,一狠心,就扔了出去。瓷瓶與地面碰擊,瓶子碎裂聲,猶如這母子二人的關係,難以再縫合。
花晚盯著那瓶子看了看,心底顫了顫。回頭去看一臉蒼白的藍澤,渾然不是滋味。
“你要裝到什麼時候?你的身體根本撐不住了,還在犟!”花晚終於忍不住罵了他,一句話,本是關心之詞,從她嘴裏說出,聽進藍澤的耳朵裡。彷彿中間隔了千山萬水,柔情關愛,都看不見也摸不著。
剩下的,只有施捨和不知好歹。
藍澤笑道:“我都說了,這輩子都不用你管了!”
他求著母親回來的時候,花晚做了什麼?若不是花晚,他又何至於有此生苦難。
念及往事,不由得眼眶溼潤,卻倔強的憋足了勁兒,不讓淚落下。眼裏朦朧,偶爾輕瞥那紅影,看不清對方臉色和動作。
花晚的眼淚,比他難收。
女子時水做的,淚水來得洶涌。她已經看著鬱揚死了,實在不忍藍澤也在她之前走了。藍澤說,鬱揚和夏瓊什麼都比他好。其實不是的,花晚心裏念得最重的,關照得最多的,是藍澤。
夏瓊如今才知曉身份,若非血緣,便是半點感情都沒有的。鬱揚萬事自作主張,由不得人做主,和誰都混不熟。除了那個能將他拐走的秦恪。
到最後,最不好的藍澤,反而成了她唯一的牽掛。百忙之中,也因為藍澤的生死,千里趕赴,將他推成了八荒少主。
她低著頭,不知道對方有沒有看見任何異常。一陣風,將帳幔吹起,將二人隔開。
藍澤眼裏清明時,看不到花晚的臉了,只能看見那水似的帳幔,隔在二人之間,彷彿將人都隔了萬丈遠。
花晚起身,一句話都不再說,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