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還責怪羅昀衝動，如今算是明白了，殺伐果斷的必要性。

    他就應該時時刻刻，都像擊斃那幾個來刺殺他的殺手一樣，半點活路也不要留給敵人。唯有如此，才能保己安然。

    “算了，都過去了，恩怨就此作罷，再也不提。我只是想說，若是當初朧月姐姐真的嫁給了你，該要怎麼辦？”楊黎自從知道夏瓊也是皇家子孫後，日日夜夜的噩夢裏，都有他們成親的樣子。

    他嘴上說著和藍澤之間無所謂，可夜深人靜時偶然想起，也會覺得荒謬。若不是捨不得，他真的沒那個膽子，和藍澤在一起。

    他們可是，有著同一個，與自己留著共同血緣的哥哥。說過多少遍對方與自己無親無故，還是膈應得慌。

    就差那麼一點點，就是了。

    真的太危險了。

    夏瓊道：“不是沒嫁嗎？那就算了。都過去了。”

    “對，都過去了。”

    楊黎不說話了。

    夏瓊也沒話說了。

    彼此沉默，在這寂靜的屋子裏，各有所思。

    夏瓊忽然冷汗陣陣。

    他今天不止知道了的確是永平帝的兒子，還知道花晚不能救羅昀的事實。若是羅昀回不來，他該怎麼辦呢？

    因為心底的歉疚不安，夏瓊或許不會拋棄如今無頭亦無惱的羅昀。可他實在不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彷彿在跟一個軀殼共度一生般，還不如死了的好。

    真的沒辦法了嗎？

    夏瓊揉了揉額間發痛的地方。

    眼下，還要幫楊黎統一五國，重整山河呢。那些兒女情長，姑且放置一邊吧。

    ……

    楊黎和夏瓊用完了午膳，讓人將夏瓊送回了平王府。

    纔想起藍澤，問內侍：“藍澤呢，他怎麼樣？有沒有好好吃飯？他最近挑得很，不會又只吃了一點點吧？”

    內侍有些畏縮的答道：“回陛下，藍公子今日還沒起來呢。他叫我們在他睡覺的時候不要去打攪他，他沒醒過來喚我們，奴才也不敢去驚動他。”

    “還沒起來？要睡成豬了嗎？去看看他。”楊黎便放下奏摺，氣勢洶洶的往青雲宮去了。

    此生多了一個藍澤要守候，他可不敢大意。江山破損，不過無家可歸，人若出了差池，那只有一個。連一個七分相似的，都難找代替。

    青雲宮寢殿到內院無人，只有藍澤。外院有幾個打掃和煮茶的宮女，還有十幾個侍衛巡邏。

    楊黎還沒等那些人放下手中的活兒去迎他，就如一陣風一般，徑直與他們擦肩而過，進了內殿。

    他一進寢殿前小院的門，一道紅衣影子忽然飄出院牆，身如鬼魅，眨眼無人。

    寢殿的殿門是開著的，殿內帷帳落下，隱隱約約能見得到一個人安靜的躺著。

    藍澤的一隻手垂在床榻外，其餘身子盡數被帷帳遮掩。毫無血色的手指，蒼白修長，微微蜷曲，彷彿剛開始是要攥緊什麼東西似的。而此刻，無力的放開了。

    藍澤的臉更慘白，幾乎已經與死人無二。

    若說喝酒傷身，可不能傷成如此模樣。

    藍澤身上還有太多傷，曾一個人獨自舔舐，未與任何人說。因為本來身側也沒人。

    花晚對他愛搭不理，藍家恨不得沒有他這個人，他這一輩子能依靠的，也就他自己而已。這些年受了多少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把脈能把出來什麼？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真能靠把脈，全部都知曉嗎？

    他努力的想活下去的時候，再苦再累，他都忘了，只爲了生。可等他一鬆氣，才發現傷痕累累的自己，連站立，都似被砍斷了半邊身子的樹，搖搖欲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