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瓊沉下臉。

    “孟珂哥哥你不睡覺的話，能不能不要吵到別人？”羅昀問。

    夏瓊不理他，扭過頭去扯樹葉。

    羅昀惱了，怒道：“夏瓊！”

    “誒。”

    夏瓊終於理會人了。

    羅昀那張還帶著些肉肉的臉，有意無意間，似乎鼓起來了些，有些委屈的意思。他問：“我要睡覺，孟珂哥哥可不可以不要吵我？”

    “不行！再說了，我吹的這曲兒，別人想聽還聽不到呢，你居然不懂得珍惜。”夏瓊揚起臉看他，笑眯眯的道。

    “我不想聽。”太難聽了！

    “哦。”

    夏瓊伸手過去，要從羅昀手中奪回笛子。

    羅昀將笛子藏到了背後，接著還退後了一步。

    “你這笛聲……”羅昀話到一半，咬緊了牙關。

    實話說出來有些傷人，見夏瓊這笑嘻嘻的模樣，更不忍心說出口了。如今寄人籬下，第一天就得罪了人，成何體統？

    “怎麼樣？好聽吧？我覺得很好聽啊，你覺得不好聽嗎？”夏瓊在裝瘋賣傻。

    這幾年，這副虛偽的面孔，他掛在臉上多時了。無人時扯下，有人時戴上。

    羅昀語塞。

    “是我白天何處得罪了哥哥你嗎？到了晚上，哥哥要這般折騰我。”

    “沒有啊。”夏瓊笑道，臉色明顯的變了變。

    今日發生的一切，跟未曾發生一般，夏瓊的肚量也不至於那麼小。只是看到羅家將要頂替夏家，他心裏頭不好受，有氣沒處撒罷了。

    羅昀長長的呼了一口氣，聽得出來，十分的無奈。

    “那我去睡了。”他攥著夏瓊的竹笛不放，想來是要將竹笛帶走，讓夏瓊再無法吵到他了。

    在他臨走之際，夏瓊急忙拉住了他，叫道：“誒？你把竹笛還給我，容我再吹會兒。”

    羅昀徹底惱了，怒道：“夏瓊你要不要那麼煩！你這笛聲吹得怎麼樣自己心裏沒點數嗎？我給你面子不揭穿你也不跟你生氣，你別蹬鼻子上臉！”

    夏瓊心裏就是不舒服，被他這一罵，火氣蹭蹭的上來了。只是還沒來得及撒氣，火氣就瞬間滅了。

    羅昀氣急敗壞之下，擋著夏瓊的麵，將那竹笛折成了兩拌。

    笛子斷裂時發出的聲音令得夏瓊瞳孔猛地驟縮，像是一瞬間失了魂。

    懸在半空想要搶回竹笛的手，晚了一步。斷裂成兩半的竹笛，被羅昀狠狠的摔下了樹。

    他愣愣的看著竹笛落下的地方，半晌後抬起眸子看羅昀時，眼裏的笑嘻嘻轉變成了怨毒之意。

    羅昀心頭一顫，一股涼氣順著他的後脊爬了上來。

    他闖禍了嗎？

    夏瓊輕嘆了一聲，突然正經起來，道：“你回去休息吧，我不吵你了。”

    確實，今天是他得寸進尺，做得過分了。有時候裝瘋賣傻久了，他都忘記了自己原本是個什麼樣的人了，作為夏家人，哪裏來的如此小肚雞腸？突然的衝擊，如同一桶冷水，將他徹底澆醒了。

    “對不起孟珂哥哥，我幫你重新削一支吧。”羅昀愧疚的道。

    雖然不知道那笛子什麼來頭，但看夏瓊的反應，應當是很重要的。

    “不必了，都過去了。”人都沒了，留著他的東西做什麼？讓自己時刻記著，自己曾經害過一個人嗎？

    “回去吧，外面涼。”夏瓊推了推羅昀，叫他回屋。

    羅昀有些恍惚，一時間辨不清眼前的人，到底何時是真情，何時是假意。曾經他仰慕的夏瓊，是京都少年一輩的楷模，再見的他，是攔道的醉鬼。今夜的他，開始是無賴，後來又變成了失意人。

    夏瓊對他笑了，一對虎牙露出，彷彿當年意氣風發的少年依舊。轉身腳尖輕點，身如青燕、款款落地。腰如細柳，人如四月瓊花。月光之下，單薄的衣裳襯得腰線更加清晰，讓人不禁想伸手去攏住。

    那人轉回了屋子，羅昀才從浮想聯翩中清醒過來，跳樹落地。尋到方纔自己丟下的竹笛，見其上掛著一對月牙玉佩。

    兩隻月牙皆刻著字，一隻為“清”，一隻為“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