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合着狗吠和些許不知名蟲子的聲音。夏瓊費盡了力氣，終於將夏於背到了元帥府。

    沉重的腳步，踏入門檻，每一步都是如此的艱難，猶如灌了鉛。

    他心裏不好受，身體又沒長開，揹着體格健碩的父親，很是吃力。

    夏於的血，流盡了，也不知是何時乾的。

    可夏瓊的汗水未乾，還在不斷的往下落。他臉色蒼白，因為身體缺水，而唇角乾裂。

    他的目光，映著的一切，空洞而不真實。彷彿那只是可以映照東西的物件，比如銅鏡。他的眼睛，哭紅了，還沒歇下來恢復。

    沿路，不斷的有小廝和侍女上前來問他些什麼。他不惱怒，也不作答，只緩緩的揹着父親往前走。

    到夏家祠堂，有東西重重的砸到了地上的聲音傳出。

    夏於的屍體，被夏瓊放到了各列祖列宗的靈位前，因為一時脫力，放得重了些。他淡漠的走上前，到一旁拿了一個空置無名的新靈位出來。而後，用匕首，一筆一劃的刻著夏於的名字。

    他彷彿是一個被駕馭的傀儡，只按了步驟做事，沒放半點感情進所做的事情裡。

    等薛沁和夏耀趕來，夏家祠堂上，已多了一個靈位。夏耀探出頭來望了望，又看了眼忽然變了臉色的母親。

    字是夏瓊的，跟他用筆寫的一樣端正。

    夏瓊在夏於靈體前，重重的往地上一跪，將頭磕地。

    他肩膀在抖動著，仔細聽，能聽到嗚咽聲。

    薛沁不敢置信的走進了祠堂，看著夏於的屍體愣愣出神，魂都沒了。

    十歲的夏耀纔剛懂事，進來就喊爹喊哥。只是，誰都沒有回答他。

    一個沒法再回答，一個不想再說話。

    “娘，爹爹怎麼了？”夏耀拉了拉薛沁的衣襬，問。

    薛沁已經猜到了一二，只是不敢確定，心下忐忑道：“不知道。瓊兒？”

    薛沁蹲到夏瓊身側，越問他，他哭得越大聲，越發不可收拾。

    “爹爹，你起來啊，哥哥哭了。”夏耀往前去，搖了搖夏於的身體。

    他從來沒見過夏瓊哭，見他哭得這麼大聲，自己有點害怕。夏瓊含著眼淚，上前去將夏耀一把拉開，摔到了另一邊。

    夏耀被丟到地上，腦袋上砸了一個包。疼得哇哇大哭起來！

    “不許鬧！”夏瓊衝吵鬧的夏耀吼道。

    夏耀被他吼的心裏委屈，哭得更厲害了。夏瓊目中滿是厲色，十分不滿夏耀此番作為。

    薛沁見狀覺得不妙，忙喊侍女來：“來人啊，快帶二公子回房歇著去。”

    夏耀被侍女擁著走了。

    祠堂安靜後，夏瓊回去跪好，回覆了方纔那副嚴肅模樣，一聲不吭。

    “瓊兒……”

    “母親不必問什麼了，我什麼都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話，去問父親帶的那些叔叔伯伯吧。”夏瓊目視前方，答得毫無真情實意。

    叔叔伯伯，指的是心向永平帝而沒被殺死的人。忠於夏於的，都被除乾淨了。

    若是那些人要回來，定是將所有的謊言都編排好了的吧？也不必他在這裏為他們圓謊了。

    知道一切又怎麼樣？這件事，只能爛在他肚子裡。

    他沒法和永平帝對抗，也沒法憑一己之力護母親和弟弟周到。更不可能，找永平帝為父報仇！

    他弱小得，如同地上的螞蟻。

    可以叫人輕而易舉的隨意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