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起床了。哥？”

    耳畔傳來夏耀的聲音，那般的熟悉，彷彿一切都如同往日。

    夏瓊在一片混沌中艱難的扯開眼皮，迷濛中見到了夏耀的背影。

    他穿著一身血衣，慼慼然的站在一處昏暗的角落裏低聲嗚咽。

    夏瓊邁開腿，要跑過去，卻發現雙腿不受自己控制的僵原地不得動彈，彷彿已經不屬於自己了一般。

    他喊道：“妖兒！”

    “哥？”夏耀慢慢的將頭扭過來，臉上掛著的笑意如同他臨別前對夏瓊笑的一般。

    比之那時不同，此刻的笑意略帶了些欣喜，卻讓夏瓊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周遭陰風陣陣，不似人間。

    夏耀摸了摸脖子，而後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了下來，道：“哥，我害怕，好疼啊，好難受啊……”

    他一直重複著那話。

    他受刑時一點不怕許是假的吧？

    還沒十七歲的他，怎麼可能不怕。以前的他，可是連去看一場死刑，都能做十天噩夢的人。

    “妖兒……”夏瓊伸出手，卻怎麼也夠不著他，也沒法安慰他。

    夏耀喃喃道：“哥哥，我想回家……我好久，都沒回家了。我也好久，都沒見到你了。”

    夏瓊聞言，心裏猛地掀起一陣巨浪，波濤洶涌令得他淚流滿面。是啊，從他出了京都開始，就沒和夏耀見過麵了。

    最後一次，卻是生離死別，永不能相見。

    夏瓊猛地一使勁，終於可以動彈了。他道：“妖兒，哥哥帶你回家，帶你回家……”

    可一張開手去擁抱夏耀，眼前的人，就變成了虛無。

    “妖兒！”

    偌大的床上，夏瓊的身體在不斷的顫抖，身旁的羅昀怎麼摁也摁不住。

    一旁的大夫拿著針無從下手。皺緊了眉頭。

    夏瓊的臉上、身上，冒出了一層又一層的冷汗。唇色，已經蒼白。

    大夫無可奈何，只能對羅昀道：“公子，您這朋友如此，老夫也不敢下手啊。”

    羅昀急了，尋不到辦法，只能又將剛恢復些許意識的夏瓊給劈暈了過去。

    也許夢裏都是黑暗，但也比晚了診治，丟了性命好。

    待大夫施針結束後，只留下了一連串的嘆息。

    看著不停搖頭的大夫，羅昀神色慌張的問：“先生，我家哥哥如何了。”

    大夫嘆息道：“這小公子年紀輕輕就身中不可解的劇毒，且毒已入骨。如今又接連受了刺激，捱了心病，恐怕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您還是趁早看開些吧，畢竟人生在世，孰能無死之日。”

    “沒有多少時日是剩多少？”羅昀打破砂鍋問到底的不死心。

    “原本他這毒，就只給他兩三年到五六年的時日，如今他這身體又遭重創，許是一年內差不多了。要是捱得久，也不出兩年時日。不過，他體內的毒隨著身體的抗力減弱，越發嚴重，多留人間，不過多受罪而已。要是盼著他好，還不如早些處理了好。老朽無能，這就告辭了了。”

    他臨別時又將滿面愁容的羅昀一看，甚是不忍，安慰道：“不過公子也不必往絕處想，這世上奇醫千萬，醫術高明的大有人在，老朽治不好也可能是學藝不精的緣故。說不準吉人天相，還是有救了的。”

    大夫囉裡囉嗦的說了一堆，盼著一臉愁容的羅昀能夠好過一些。畢竟醫者父母心，也不想他跟著夏瓊的死而憂鬱結心，差不多也跟著去了。

    還都是年紀輕輕的人呢。

    世事無常，塵世無情啊。怎地忍心，就這麼將好好的兩個年輕人折殺了呢。

    “那，老朽告辭了。”

    “先生慢走。”羅昀送別，輕將門扉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