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瓊只覺得在匕首貼近羅昀白皙的脖頸那一刻，心中被萬千斤重石壓下，快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了。

    尤其是看到羅昀那副甘願受死的模樣後，自己良心作祟，更不忍心下手。

    忽然，夏瓊的臉色陡然蒼白。腦袋嗡的一下，身子就不自覺的將匕首丟了下。

    他下不了手。

    當匕首落地的“哐嘡”聲發出時，羅昀恍如劫後餘生般，讓自己的眼裏多了一絲色彩。但心跳聲，卻在身體裡的沉寂中，跳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快得他快窒息了。彷彿，再不停下，他就能心力交瘁而死。

    “我是不是很可笑？”夏瓊眼裏朦朧，抱著頭再不敢直視羅昀。

    “我怕你餓死，親自把飯菜送來餵你。又怕你告我的狀，拿出匕首要殺你。最後卻因為不忍心，有放了你。呵--我這是有病的嗎！”最後一句，道不盡的，都是怨怪自己的無能。

    自己怎麼如此婆婆媽媽，殺個人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何況，羅昀死後，自己就少了一件煩心事了。再也不用怕與他相見，然後一副躲躲藏藏、很難為情的樣子了。

    羅昀面色冷靜，道：“孟珂哥哥，你若是下不了手，我可以自我了斷的……”

    ……我不想你為難。只是最後一句，還是被自己堵住了不敢說出口。

    羅昀閉眼，牙齒咬在了舌頭上，就這麼做個了斷也好。以後，就再也不用怕夏瓊什麼時候突然又往他心口上插一刀了。

    夏瓊被他的話嚇了一嚇，抬起了頭。已經有一點點的血色溢位了羅昀的嘴角。

    夏瓊瘋了一般撲上去，緊緊捏住了他的雙頰，讓他張開了嘴。潔白的牙齒上，已經染了血色。確認過無性命之礙後，夏瓊纔將心收了回來。

    一瞬間手足無措後，心如刀割，當即衝他吼道：“你是不是傻？我不殺你，你還要自尋短見？是不是瘋了？！”

    羅昀露出了一副要哭的樣子，虛弱不堪，又雙眼迷濛的對他道：“我不想你為難，是我對不起你。”

    他本來就瘋了，瘋得自己都害怕了。不瘋，怎麼會對同是男兒身的夏瓊心懷不軌？

    一句話將夏瓊說得稀裏糊塗的，怒道：“什麼你對不起我？你哪有對不起我？明明是我，明明是我……是我對不起你。”

    將話說完，夏瓊只覺得自己崩潰得都快胡言亂語了。他兩真是，一輩子都不要認識才好。從遇見，就是不停歇的麻煩。

    他又為何在季平之前掉進了自己的陷阱呢？難道，真的不是自己想多了嗎？

    夏瓊神識恍惚的看著羅昀，心下猛地顫了顫。

    羅昀終於忍不住的淚水，從眼尾滑了下來。楚楚可憐的對夏瓊道：“對不起，孟珂哥哥。我那天不該那樣對你的，我該死。”

    夏瓊看到這傢伙居然哭了，被冷不防的嚇了一跳，宛如當頭一棒，懵的入了圈裏。

    “什麼亂七八糟的？你是不是餓糊塗了？”頓了頓，才反應過來羅昀所說為何，“那晚的事嗎？那晚是我發酒瘋，你道什麼歉，又關你什麼事？”

    那事，不應該是他千錯萬錯的嗎？應該是他對著羅昀說上千萬個對不起纔對。

    “算了，你要怎樣就怎樣吧。要告狀也去告吧，只是，若是你念著點情分的話，能不能拜託你，只告我一個人？夏耀、我娘、薛家以及夏家族親，都是無辜的。”夏瓊懇求道。

    “我不會告你的，無論是你，還是夏家的人。”羅昀道。

    夏瓊不敢輕易相信他，笑道：“那你可得言而有信啊，若是你說話不算話，我就算入了九泉之下，也要化作厲鬼回來尋你，讓你夜夜不得安寧。”

    “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羅昀很認真的道。

    “為什麼呢？你為什麼要包庇我？”夏瓊問。

    可別是真被他猜中了，這傢伙對他是那層意思。

    羅昀答：“沒什麼，就是覺得告你也沒什麼意思，還顯得我想那些長舌之婦。”

    夏瓊笑了，覺得他真是小孩子脾氣，道：“那你可想好了，捉拿反賊，可是大功一件。”

    “我不需要大功了，我現在就很好了，得到再多賞賜，我也吃不完用不盡了。”

    羅昀抬眼對夏瓊笑，眼裏盡是：我現在，不過想要你一個人而已。

    只不過停頓在恍惚間的夏瓊只覺得他這笑容有些特別，並不知道其中深意。不過，在那一瞬，夏瓊似乎反應過來一件事情。

    他是不是隻有對著自己的時候才笑過？別人他不敢肯定，但羅昀在季平面前是覺得不會笑的。京都中，除了他就季平能和他說上話了。他連對季平都不會笑，又怎麼會對別人笑？

    憋在嘴邊的疑惑，幾次三番想要問出來，夏瓊卻慫得快覺得自己這張爛嘴不受自己的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