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誼廳中一派祥和光景。

    卿的頭髮又成了大家關注的焦點，純和零忙著給她編辮子盤髮型，艾妮撲在上面直蹭，娜爾也忍不住摸了摸。卿這下終於理解了冀作為吉祥物的感受，這種關注的熱度直到上餐時間才結束，她藉口要吃東西而脫身，別人也該喫喫該聊聊別的去了。

    業把自己重新收拾乾淨回來，換了一身嶄新的立領刺繡短褂，卿看到以後忍不住湊上去摸材質。

    “海蛟鬃毛，防水隔溫效果很好，抗輻射，韌性也不錯，你看這種特殊的光澤。”業捻著衣角給她科普，“功能上講很少被拿來做衣服，要有針對性的工藝製作纔會好看，軍官出席重要場合時穿的禮服大多是這個材質。”

    聽到說海蛟，艾妮探頭使勁朝他們瞅著。

    “哇……好高階的質感……”卿眼神閃爍。

    “我很容易拿到這種料子，喜歡就叫那邊給你做一件。”業說著看了一眼刀鋒，對方正時不時往這邊瞄一兩眼，這次直接對上視線，刀鋒立刻扭頭再也不看了。

    “啊啦，你們現在這是個什麼狀況……”純端著盤子來刀鋒旁邊站著，“異能課的時候你和卿不是還和好了嗎？剛剛卿對你也不錯的說，怎麼這會兒就讓業給拐去了。”

    “哈……沒什麼，沒什麼。”刀鋒搖頭，“課上其實卿就是用讀心術對我說：她不喜歡被別人保護，但或許需要幫忙。問我願不願意，我就答應了。說不上和好還是……唉，課前師士那麼說，我就覺得這次課的意義應該在於遵循內心的選擇，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卿。對不起你們了……”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啦，訓練而已嘛，換了我也難保不向著她啦。”純打量著卿的模樣，“那你怎麼樣，要和業競爭一下嗎？”

    刀鋒的神色有些著急：“是嗎？業喜歡卿嗎？我以為還只是走得近一些……”

    “不，我也不知道，業這個人，不像能喜歡誰的樣子。”純插了一塊食物，“但是他可以爲了別的方面去追求卿，雖然我還不清楚這種世仇關係能給他們帶來什麼好處就是的了。”

    “爲了別的方面？”

    “是啊。如果業真的給出了合適的條件，卿也許會答應哦。”

    “那喜歡呢？喜歡就不重要了嗎？”

    純嚼著吃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後嚥下去，說：“重要啊。不過，要是他們之間慢慢真的變成了‘喜歡’，你不就徹底沒有機會了嗎？”

    “這種事，卿自己的想法更重要呀。”

    “那她現在對你是有興趣還是沒有？”

    “我覺得……沒很有吧。”

    “什麼是‘沒很有’，你原本蠻佔先機的，難道要看著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就這麼被別人截胡嗎？業明明知道你喜歡卿還這樣就過分了呀。”

    “但業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如果真的想追求卿，應該就是喜歡她吧。再說我和卿之間……什麼也沒有……這麼想……就算爲了利益，業也沒有很過分。我配不上她，妨礙不了別人配得上。”

    “唉唉。”純拍拍他的肩，“誰說你配不上，你可是吸血鬼小王子，長得還這麼帥！”

    刀鋒聽她說著又看看業，低聲道：“……但業也很優秀，比我更……”

    ……像和她同一個世界的人。

    刀鋒不願意再想了。

    “啊哈哈，不知道為什麼，”他窘迫地看著純，“明明她拒絕了我，課上又對我說她不需要保護，可我，我居然覺得更喜歡她了……她說唯獨和我相處得很拘束，因為我是沒有惡習和惡念‘完美’的人。但我自己清楚，我其實是個沒有個性和野心的無聊的人。我羨慕她敢想敢做，一點都不在乎後果，這種執著又傲氣的樣子多可愛呀。哪怕飛蛾撲火，我也想朝向她發出的光。”

    純聽他說完笑得差點把食物噴出去。

    “飛蛾撲火？你也夠執著的。”她說著端盤子走開，繼續找吃的去了。

    -

    零和科利次也一併聊著。次也拿著筷子在盤子上畫着長寧的海岸線：“照我說，這次網路安全的級別可能和‘蠍子尾’原有的差不多，因為河導士對這個又不在行，除了照搬他還能做什麼？不過，‘蠍子尾’的安防，雖然我能破解，絕對也只有我能！我在‘蠍子尾’待了這麼多年，安防系統每秒都會遭到來自四大境數以萬計的攻擊，從來沒有出過差池。當然，我當年是因為黑進了‘蠍子尾’才被澤爾元/首招進去的，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沒有我黑不進去的地方，我話放這兒了！”

    “次也的這句話很大機率是會被推翻的，應該收回。”科利實在地提醒他。

    “不收！”

    “我可以給你發一份資料的。”

    “不看！”

    業和卿聊完了衣服便一直在旁邊豎著耳朵，等著聽他們討論到感興趣的話題上，但是橫豎沒什麼新鮮的，軍隊削弱早在課上他們就都感覺出來了。

    零帶著一雙無菌手套邊翻書邊和他們討論，守著自己那一摞書一派旁人勿近的氣場，次也想湊近看一下書頁內容，被她一巴掌拍了回去。

    “這次聖廟的隱藏規則形同虛設了。”零終於說到了點子上，業立刻走過去準備參與話題，卿跟著來到餐桌前，他們正好路過娜爾。

    “表現不錯，你那一掌讓我從頭蓋骨疼到了脖子根，昨晚眼睛都合不上。”業在娜爾旁邊冷不丁地來了一句。

    “是嗎……對不起。”娜爾驚慌。

    “不必道歉，下次課我會還給你。”業說完放開她走向次也。

    “他在誇你。”卿走過時對娜爾說。

    業重新拿了一雙筷子，拿杯茶水沾著點在餐巾上畫了個聖廟的簡圖。

    “聖廟的軍事功能我們不能提，雖然‘脊椎’是法外之地，但我們中某些人可不是法外之人。”業及時阻止了零和次也聊到不該聊的東西，“不過，聖廟的其他功能我們倒是應該瞭解，都來聽一下吧。”

    刀鋒和純立刻也來到跟前。業接著在餐巾上畫：“聖廟雖然是宗教機構，但不獨立於政權之外。表面上看，聖廟的功能是負責組織並主持高階別的重要紀念儀式，維護脈原信仰環境的穩定，並在特定時期和情況下安撫群眾。這是你們都比較清楚的。而在這些表面功能之下——”他在聖廟下面畫了個圈，“聖廟還是一個科研機構，專門負責跨維度異能研究、種族研究和跨維度異能犯罪的判定，服務於我們的執政/府。狹義上等同於單單科學院這個功能隸屬於元/首府。”

    “一個宗教機構也是科研機構。”卿捋了一下這兩個詞之間的關係。

    “很正常，這兩者本身就不是互相排斥的，只要控制得當，科學和宗教互相接管對方不方便處理的部分，有利於緩和社會矛盾。”業說完繼續寫寫畫畫，“瘟疫之後，透過信仰尋求精神救助的人激增，現在的聖廟還會提供大量社會福利。”

    “跨維度異能研究一直是難以攻克的關卡，被劃歸到宗教機構也可以理解。”零點頭，“要不是瘟疫的影響，現在脈原誠心信教的人應該已經很少了。”

    “聖廟之所以長期以來被作為全境信仰統合的中心，是因為龍信仰和巫信仰涵蓋了兩裔。”業說，“比如川族多信仰祖先神，而沙漫和埃得家族最早信仰內陸裔‘生死神’。龍既屬於生神又屬於祖神，而巫作為通靈者，傳說中可以溝通不同時空，擁有祖神甚至創世神屬性。”

    卿沒想到業會提到通靈，她下意識地瞥向零，看她是否想起喬的畫。

    “有個生神了……那死神也是內陸裔的信仰嗎？”次也抬頭問純。

    “誒嘿，不知道，我什麼也不信。”純笑著說。

    “我們中有誰有信仰嗎？”刀鋒看看他們，沒一個人點頭。

    “怪不得在聖廟裏也能打起來啊。”次也評價道，“誒，我哥就是聖廟的神官，都沒和我講過這麼多。”

    “元也哥平時在聖廟裏都忙些什麼？”卿好奇道。

    “我看他就是伏案頭搞研究的嘛，按時上下班，作法事時撞個鐘唱個經……”次也說，“要不穿上那身衣服，我都看不出他是個神官。”

    零注意到卿剛纔看自己了，她暫時還不覺得其中有什麼關係，這兩次提到的通靈在概念上有所不同。

    但她想了一會兒後還是問了一下：“業，通靈有可能以意識體自行吸引以外的形態出現在人類身上嗎？”

    “我沒有這方面研究。”業說。

    “我哥說幻術也能通靈。”次也突然說，“還有，我爸會幻術。”

    “不是吧，幻術屬於超感系，而且強度只有七階到五階之間，形態非常穩定。而通靈要跨維度的。”零反駁道，“如果他是聖廟中負責研究的專家，也會犯這種口誤嗎？”

    “嗯……那興許是我記錯了。”次也只是暫時不想爭辯。

    “我在想什麼……就算是有這個天賦的棄人，通靈的形態也應該僅限於意識體自然吸引，過程中不受任何控制的呀……”零忽然自己一個人念念。

    卿看著她沒有說話。

    忽然他們聽到門口的動靜，喬一看就還沒徹底醒過來的模樣，抓耳撓腮地扶著牆進來朝他們瞅瞅。

    “啊……頭疼死了……吃的在哪兒，老子要壓壓驚。”他直接走到餐桌邊，忽然抬頭，“哦對了，零，你是不是把誰帶畫室那小屋去了？”

    零愣住：“汝怎麼……？”

    “不知道，直覺。”他說著叼起一塊米糕，拿上兩盒餅乾，“下次別瞎去那地方，不吉利。誒我走了啊。”

    “冀呢？”卿順口問。

    “畫室！”他邊喊邊走出門。

    卿和零同時看著對方，確認眼神之後，同時沒有再追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