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課程的時間纔剛到中午，大家都回房間去用餐休息。卿和刀鋒一起吃了飯，回房簡單收拾收拾就聯絡次也在研究室見了，一切進行得都很順利。

    卿試驗了幾次高處跳下，次也很仔細地記錄資料。

    “透過x光掃描結果很容易看出來肢體的動態。”次也開啟螢幕，把拍攝出的一張張片子展示給她，“你的動作非常靈巧，軀幹也超級柔軟……在空中就可以輕易扭轉，調整身體的姿勢，保持四肢向下著地。落地的時候拱起背部，緩解衝擊，四肢柔韌性也很強，可以彈簧似的向背後推過去卻不會脫臼，這樣也能緩解落地時的衝擊。”他說著做出擴肩把雙肘向背後頂的動作，“而且，你的鎖骨和肩胛骨活動起來也比普通人靈巧，肩膀窄窄的，這樣更方便四肢屈伸了。”

    卿摸了摸自己圓滑的肩頭。

    “怪不得你看起來上身這麼細。”次也搓額頭。

    “所以，其實是我本來身體構造就和普通人不太一樣？”卿走過來看自己的骨骼。

    “嗯嗯，像貓似的。”

    次也這一會兒已經不再為上午的事情難受，雖然眼睛還有點腫，但是腫起來的臥蠶看起來更加有趣，卿剛來時忍不住輕輕戳著玩了玩。

    “姐姐，你真是太神奇了，脈原怎麼會有你這麼漂亮又構造奇特的人啊，你是外星人吧？”次也誇讚道。卿聽著好奇怪啊，雖說外星人似乎也沒什麼不好……說不定可以拿到最早一批宇宙移民資格之類的，再來個星際探險。可是“構造奇特”的“外星人”怎麼聽也不像是正常稱讚的話吧！

    “沒準真是外星人哦，你聽過太空來客的理論嗎？人類其實是外太空來的，血族和蛟族纔是土生土長的呢。”卿說。

    “那個啊，不是已經透過複合空間學說，證實宇宙存在自我重疊的多重時間之鏡了嗎？”次也上來就用專業術語轟炸她，“或許我們觀察到和涉足到的宇宙，只是在一個很小的實物基礎上不斷疊加時間甚至更高維度，從而形成的無限假象……”

    “我們就是外星人，我們看到的‘外星生物’也就是曾經或者未來的我們。”卿接著他說。

    “就是這樣。”次也認同，卿笑了起來。

    他們很有共同話題。次也也依照約定給她講了一些“蠍子尾”和有關這次‘貧民窟之亂’不那麼機密的資訊，還被卿幾句話忽悠住，將之前破解門鎖的軟體給她也裝了一份。不過對於千絕港的事情，次也沒有得到具體訊息，對於之前澤爾森等人的千絕港之行，他僅僅知道有這件事而已。“蠍子尾”仍處在備戰中，而守城戰明明已經結束，雖然次也察覺到還有什麼別的情況，但他不敢亂猜更不敢亂說給卿。

    “雖然我是瘟疫爆發後一年纔來‘脊椎’的，但我沒有經歷過撤離。因為我之前一直在‘蠍子尾’，長寧沒有遭到侵襲，我很幸運地避過去了。”次也這樣說，“我是‘蠍子尾’最小的員工，不過也挺好的，軍警啊研究員啊官員啊，他們都陪我玩。”

    在次也的研究室裏滿滿的先進科技氣息，卿非常喜歡這裏的風格，機械、全息投影、複雜的管線，很有些硬朗的質感。

    “我以為發生了今天的事情，姐姐你會討厭我。”次也遙控調出懸浮座椅，和卿面對面坐談。

    “為什麼我要討厭你？”卿不以為然。

    “業說得對，我確實很軟弱。”次也低下頭，“我也很沒用……這麼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好，我之前還對你說我一定要找到我哥哥，其實我對自己沒什麼信心……我一定要找到他，但是我現在的樣子……也許等我找到他的時候就都晚了……”

    “自己不相信自己能做好，當然就做不好。”卿說，“你只要想著每一步都努力做好就行了，不要拘泥於現在怎麼樣。”

    “嗯……可是業可能不再需要我了……我覺得自己前途都……”

    “不要把自己再和他掛在一起了，你看他的狀態，整張臉上就寫著兩個字：厭！世！”卿伸出手指在臉上比劃著，“不是他不再需要你，而是你不再需要透過服務他這樣的人來證明你的價值了。”

    次也好像想通好像又想不通，卿便不再勸。

    “元也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卿想起之前在檔案中看到的照片上那個金髮細長眼睛的年輕人。

    “他很溫柔，也許是因為在聖殿做神官吧，非常善於聽別人講話，我覺得他特別特別好。是那種聽著你說話，看著你就會讓你覺得充滿力量的人！雖然……我很小的時候他就失蹤了，但是他走之前對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特別清楚。”次也指指自己的腦袋，“我媽媽太忙了，以前她不是攝政族長的時候還見面多點，但是我一般還是自己在屋裏待著。好在神官也算有休息有假期，哥哥下班就回家照顧我。他加入血獵團隊是出發前不久的事，這個團隊裡只有我哥哥是後期單獨加入的，其他人據說大都和沙漫夫人一同工作許多年了。”

    “聽起來你們關係真好。”

    “是的是的！他比我大很多，但是我一點都沒覺得不能和他溝通，不像家族裏其他孩子多的家裏一般都打架打得蠻兇的。”

    “也許不是異性兄弟姐妹，會更合得來？”卿想要是家裏多一個喬或者業那樣的男孩子，自己肯定無法與之和平共處，“次也眼睛大大的，小時候一定特別可愛，要是我媽媽沒死那麼早，我真希望她能給我生個你這樣的弟弟。”

    “這話聽起來超彆扭……”次也一想到她媽媽是大巫就覺得很扯淡，但聽到她說想要自己這樣的弟弟，次也心裏還是有點小開心的。

    -

    冀只是躲了五顆子彈就渾身痠痛到現在，之前的強撐終於以體力徹底耗盡為結，老老實實在屋裏躺了兩個小時用來恢復。

    但體力恢復之後，他還是再次撐著痠痛去找業“談一談”了。業和別人不同，因為路線總是不固定，找起來也有點困難，冀很少主動找這個凶神惡煞，每次要找起來也要先做好中途休息幾次的心理準備。

    冀在一座高塔的空庭上攔截了他。

    業取消導航，轉身在空庭的花紋上踱步。

    “你今天對次也很過分。”說這句話的時候，冀忽然想起自己把對方推下樓的那次，零也是這麼說自己的。

    “沒錯，我不應該那樣對他，即便他說的話冒犯了我。”業點頭承認。

    “你講話還不是無時無刻不在冒犯別人。”冀站在原地看著他轉悠。

    “你不是來和我裝善人的。”業懶得和他迂迴，“我問你的問題有答案了？”

    “關於你父母的事情，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你了。”冀申辯，“不要再用他們威脅我，算我求你，以後你想知道什麼我都會如實回答。”

    業的目光從碎髮下細細審度他的表情。

    “好，我答應你。”業停下面對著他，“但冢谷血獵事件你從來沒有給過我答案。”

    冀抓緊披肩，難以剋制疲憊：“你的問題，麻煩問具體一點。”

    “‘震盪’事件血族逃逸餘部追蹤特別行動組，遇難事件。”業把血獵團隊的名字說給他，“究竟他們遭遇了什麼？”

    “對不起，”冀閉眼把頭轉開，“我回答不了，五年前發生血獵事件的時候，‘她’早已經死了。”

    “溫娜爾呢？她和血族逃逸事件，還有冢谷的事究竟有沒有關係？”

    “你暗自調查了三年，結果證明出什麼了嗎？”

    “什麼都沒有，所以更想聽聽你的回答。”

    冀很果斷：“沒有，娜爾和那些事都沒有關係。你不要再用對待嫌疑犯的態度對她了。也不要讓刀鋒知道你透過他監視了娜爾這麼長時間，我拜託你。”

    業又繞著他脅迫似的走了一圈，道：“我相信你。”

    “你真心對他們好，他們總有一天會看出來的。”他覺得冀現在焦慮的樣子很好笑。

    “拜你所賜，沒什麼人還會相信我有真心。”

    “我信。”業按著胸口挺直脊背，這個新的人工肺適應得很好，但他卻感到自己不那麼習慣挺直了，“只不過你對所有人都是‘真心’，所有人都同樣擁有的東西，就沒有任何價值。”

    冀爲了節約體力不再反駁他。

    “上次異能課後，張師士叫我們兩個去他房間談話時說過。”冀微微睜開眼睛，“我們是他最在乎的兩個人留下的血脈，因而看到友誼在我們這一代斷裂，會非常難過的。”

    “比起這個，裝出來的和睦怕會更令他難過。”業說罷拂袖離去。

    -

    痠痛在這一天的結尾時終於有所減輕，冀很少感覺連著歇息都歇不過來的疲憊。他從和業談過之後就回寢室躺著，現在星辰都佈滿了窗，他雖然疲乏，卻沒有睡意。

    忽然他聽見門開啟的聲音，一個人影飛快而直接地跑過來撲到床上一頭扎進了他的被窩。冀不要太熟悉這個傢伙的動作，抬頭用下巴蹭著埋在胸前的腦袋頂兒，道：“要過來怎麼沒說一聲？”

    “剛剛和老媽影片。”喬悶在被窩裏說話，聲音嗡嗡的，“老媽真是的，那麼大人了哭什麼哭！哭得我都睡不著了……真是讓人操心……”

    冀揉揉他的頭髮。

    “讓我對付一宿吧，吉祥物，不是抱著你心情就會變好嗎？”喬嘀咕著，“我現在心情糟透了。”

    “好好睡一覺吧。”冀放鬆下來，自己有沒有那種奇異的功效他不在意，倒是喬的出現讓他真的情緒平定很多，稍再躺躺，睡著應該沒問題。

    他們不再講話，安靜地醞釀睡眠。

    好久沒有動靜，冀以為他睡著了，可突然感到有點異樣。

    “你在幹什麼？”冀睜開眼睛。

    “我摸摸你變大沒有。”喬咧著嘴角壞笑。

    冀小勁兒踹他一腳，喬嘻嘻哈哈地摟緊不撒手：“行行行！我不動了！睡覺！”

    姑且信了他的話，冀仍沒要睡，睜開眼正好瞧見對方紅色的頭髮支稜在眼底。他的眼睛收入著微弱卻無處不在的星光，喬火紅的頭髮在暗室中呈現出奇幻複雜的色彩。冀眨了眨眼睛，那張狂的綺麗的火苗在模糊中蔓延，彷彿記憶中遍佈都市的絢爛霓/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