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接頭
這個女孩子的裝扮氣質顯然是城心區的人,她藉着人們的震驚輕鬆擠到最裏面,不顧別人眼光地對吉爾西伸出手:“照片是我放在這裏的,月老師是我以前認識的阿姨。我祭奠她和那件事沒關係。既然不能放在這裏,那你就還給我吧!”
吉爾西好像知道她什麼打算,立刻隨機應變地把照片交還給她。
“勢利眼啊,一聽說是城心人乾的馬上就變臉了。”有人小聲嘀咕。
漓爾琳舉著照片大大方方對旁人道:“月老師是個好人,我雖然是城心區的,但我不會忘記她的好。這只是一張普通照片,但是對我來說這是逝者很珍貴的遺物。”她又面向吉爾西正色道,“放在這裏保不準還有別的城警來拿走,我把它拿回去放在家裏祭拜,你也管不了我咯!”
她說完“哼”地一聲迅速轉身離開,甩掉了背後的一票目光。
其他的便衣城警趁機而上,假裝看客在人群中扒拉著:“沒事沒事。”“散了散了。”給吉爾西解了圍,聖廟裏又恢復了寧靜。
聖廟分成海拔最高而內部只有一層的主殿和外圍九座多層的偏殿,偏殿里人更少,作法事的神職人員一概目不斜視,自己忙自己的。吉爾西在一間偏殿裡找到了漓爾琳。
漓爾琳看見他一個人過來,嚴肅的表情立刻繃不住了,“哎呀——”長出一口氣跑向他,“阿西哥哥!你還好吧?我緊張得都冒汗了!”
“傻丫頭!你擠進來幹什麼,要是有人在裡面故意滋事多危險啊!”吉爾西數落道。
“我沒想那麼多,我只想幫幫你……”
“唉——這個當然得謝謝你,但是下次遇到這種事可得離遠點。”
“知道啦~對了阿西哥哥,這張照片。”漓爾琳拿出沐爾月的照片遞給他,“不是我放上去的,我不認識她,我在外面聽了聽有人說她是月老師,就瞎編了一套詞……”
“你還挺機靈。”吉爾西接過照片來掖進口袋。
“你要毀掉照片嗎?人們好像很喜歡她,她在這次事件裡做了什麼不可原諒的事情嗎?”
吉爾西皺了皺眉沒有言語,漓爾琳低頭抿唇。
“她……是這次動亂中的頭領之一。”吉爾西解釋道,“煽動人們的情緒,讓他們進攻城心區。她也許……至少曾經是個好人。是我在幼兒園時候的老師,很好的老師。”
漓爾琳驚訝。
“我不會銷燬照片,我想帶回家去給自己留作紀念。”吉爾西說,“像你說的,留在那裏保不準還會被別人沒收,不如我收著,也算是讓月老師見見她的故人。”
漓爾琳背手笑眯眯地望著他:“阿西哥哥人才是特別好呢,幼兒園時候的老師記了這麼久~”
吉爾西苦笑:“好啦,聖廟這下待不下去了,上面讓我出去自由巡邏,我陪你在廣場轉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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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頭的訊號就是糖畫籤子,組織來的必定是熟人,看長相就能認出來的那種。伊平時開會都遮住臉,後來走上領導層的諸如沐爾月和叛變了的大腦袋都沒見過她的真容,‘廢墟紅蓮’是貧民窟心照不宣的秘密,又是一個沒有形狀的幽靈,除去異能外,任何人都可以是‘廢墟紅蓮’。
伊自己是這麼理解的。
她好容易在道邊搶到一處椅子的空位坐下,坐到把籤子上的糖都啃光了,背後才突然有個熟悉身形的人靠過來。
隨著這個人的靠近,伊感到周邊不少人形色都顯得不大對勁了。
“真怪了,你沒遮蔽我們的訊號就夠怪的了,居然還來赴約?”男人的聲音從背後飄來,聽聲音,他也啃著根糖畫籤子。
“那你高不高興見到我啊?”伊伸開胳膊搭在椅背上,籤子尖兒不露痕跡地點著對方的後腰。
“那是肥腸地高興了!”
伊聽出他故意加強語氣而發錯音,“噗”地一笑:“蒸籠,別來無恙?”
“託您的福,還沒被逮走。不過咱們剩下的人也成不了氣候了。”
“成什麼氣候啊?我聽說元/首府下批文整改貧民窟,在公寓區劃了一片房子給他們,已經都搬進去了。不想被抓的話,你們是不是應該金盆洗手務點正業?”
“‘你們’?”背後一聲冷笑,“你倒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伊的情緒並沒有受到影響,她低頭收起下巴,眼神掃了一遍周圍計算潛伏的人數。
“哎,”對方稍微仰靠著椅背,彷彿離伊的臉更近了些,伊沒有躲,“燈師死之前有沒有說出你的身份來?你平常在我們周圍走動,不覺得你的身份多叫我們好奇嗎?你是他拼了命都要保住,既不讓元/首府帶走又不讓我們接觸的‘大小姐’,你的異能根本就不是貧民窟或者什麼無名氏血統能撐得起來的玩意兒。雖說沙漫家族的血統優劣沒法直接透過外表判斷,但是你這麼明顯的內陸人輪廓,一點混血的痕跡都看不出來……我還聽說,攻城那天‘源流’神變,就是爲了救你。”
伊靜得像個雕塑,可突然她又笑容滿面:“你覺得‘蠍子尾’會派個長得好認血統又牛逼的人當臥底嗎?”
“我也沒說你是臥底呀,但是不排除你在那邊有幾分門道,撇乾淨我們你就可以跑路了,你說是不是?”
“我要有門道,早在不跟著言墨幹那前兒跑了。”
“你不還指望著攻城贏了分一杯羹嘛。”
“蒸籠。”伊對他勾勾手指,示意他過來有悄悄話說,蒸籠搓搓耳朵湊近,伊立刻斷然清楚地說道:“——草、你、媽。”
蒸籠剛打算反鉗住她,後腰上的籤子就狠狠戳在肉上把他刺痛得躲了一步。蒸籠低頭髮現是籤子而非別的什麼武器之後,膽反而壯了。他把自己的那枚籤子指向對方,但是伊並不擔心他能使用得多麼順手。
“你不承認沒事兒,但是怎麼漠爾言墨一死你就銷聲匿跡,難道不是在攻城之前就找好下家了?你肯定早就想走吧,你離開漠爾言墨的時候我就覺得你心不定,果然沒錯。”
“你自己還不是攻城之後就躲掉了搜查?我和言墨道不同不相爲謀,離開也是早先和他商量好的。你想怎麼解釋我也沒辦法。”
“我怎麼躲的搜查你可不知道。我帶著咱們剩下的弟兄在‘蠍子尾’的布控裡摸索,死了多少人啊,我每次點數的時候都比之前少,但我不能告訴他們究竟少了多少,我只能穩住大家的心,告訴他們我們一定能逃出生天……”
“別煽情了,早就該料到失敗就是這個下場。”
“你是早就料到了,所以跑得快呀!我不敢說我這個後果處理得好不好,但我至少和咱們貧民窟站在一起,你可好,事態一變馬上躲得我們遠遠的。”
“言墨走了我還跟你們混在一起,你當我傻?”伊一語戳破蒸籠的兀自感動,對方聽罷訕訕吸了吸鼻子,沒再自吹下去。“貧民窟、城心區、元/首府,我一個都不站。”伊宣告立場,“那些東西只是玩弄權力的平臺而已,貧民窟不會也不能永遠是貧民窟,我站的只有一個個需要幫助的人而已。”
“你呀,這個就叫做狹隘的正義。”
“那你應該叫做狡詐的義氣了吧?”伊揉揉眼眶,“我不在組織裡面,但我看得很清楚。反抗軍內部早就涌動著各個小頭目間的競爭,全靠言墨主持大局才能穩定。而言墨一走反抗軍內部必定亂,你想趁著言墨走了好確立你的領導地位,表現得太明顯了。多少沒有參與攻城的人原本不用跟著你跑,聽從安排就能安家。你卻一定要保留自己支隊的力量,帶著他們東躲西藏,美其名曰反抗軍的‘火種’。我得到的訊息沒錯的話,所有以前他人支隊下不接受你的人,都是這次逃跑時清點人數中少掉的那些吧?”
“你可勁兒地小人之心吧,爲了給漠爾言墨他們報仇,爲了儲存這三年來收留培養我們的反抗軍,爲了不讓城心區永遠地壓在我們頭上,我不介意承擔這份惡名。”
“你用來哄誘他們跟著你走的這些口號,就不是狹隘的正義了嗎?”
蒸籠收起糖籤子,繞到伊的面前。伊隨即站起來迅速站到一個手腳完全活動得開的位置,他們的身高差不多,互相暫時都沒有壓住對方氣場的意象。蒸籠戴著帽子,臉有一半在陰影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