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過又做了一個漫長的夢。

    這次在夢中，他不再是一顆醒酒果子，而是一個他怎麼也想不到的人——聶長玦。

    楚過此時蹲在池塘邊，怔怔的望著水中倒影的那一張無比熟悉但是略顯稚嫩的臉——這池水十分清澈，將他的眉眼映照的格外清晰可見。他久久的不能回神，抬手捏了捏自己肉並不多的臉：好痛。這個夢境，太過真實了，真實的就好像這一切，本來就是真的一樣。

    蹲了很久，直到兩條腿都痠麻了，他才站了起來。環視四周，纔看清這是這是一座比將軍府還要華麗，龐大的府邸。將軍已經是從二品的官員職位了，二品官員的府邸規格已經十分的大，那這座比將軍府看上去還要華麗精緻的是……楚過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

    他正想去找人證實，思索間，再抬頭卻突然發現自己被一群穿著錦衣的小孩給團團圍住了。這些小孩子，穿著與這座富麗堂皇的宮殿一樣華麗，個個腰間都佩戴著玉，墜著金銀流蘇。每個人從頭到尾的服飾無一不是看上去價值不菲的，實在不像的普通人家的孩子。

    楚過暗暗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看他呆愣在那裏不動了，為首的一個長相最為精緻的小孩子，向前走了一步，說：“你這個廢物，怎麼還在這兒？”眼神中全是厭惡和不懷好意的陰霾，實在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小孩子該有的神情。

    楚過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居然被一個小孩子給惹惱了，正想開口反駁，卻沒想到這小孩子伸手就是極為用力的一掌，把他猛地朝身後的池塘中推去。

    他整個人就這麼毫無防備的掉入了水中，冰涼的池水迅速從周身朝他涌來。楚過是個不會游泳，這下只感覺整個人被綁在了水裏，身體在漸漸下沉，他拼命的掙扎呼喊，卻驚恐的發現無濟於事甚至讓自己沉的更快，他的口鼻之中全被灌了水。水底下彷彿有什麼長了觸角的東西在拼命的把他往下拽去，他掙扎間隱隱的聽到岸上的群小孩子竟轟然大笑，笑聲漸漸遠了，他們像是轉身離去了。在閉上雙眼前，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他看到不遠處的朱亭後跑出來了一個小女孩，哭著跑到了跑到了湖邊，她沿著岸伸手想去撈他，但奈何自己已經漸漸下沉，她實在是夠不到。最後一個瞬間，只聽那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大喊道：“來人啊！救命啊！來人啊！……”

    他最後看了那小女孩一眼，記住了她的模樣，整個人慢慢失去了所有意識。

    再睜開眼時，他正躺在一間破敗的屋子裏，身下是一張裂了半邊的牀板，勉強墊了道棉被可以睡人上去。沒錯，是真的破敗。比他平生見過的所有房子都要破敗，如果自己的猜測沒有錯誤——這裏應該是皇宮，而皇宮裏怎麼會有這樣的地方？難道，這是一座冷宮？而聶長玦，他先被一群同樣年紀的小孩子欺負甚至推下水不說，就算被救了，又怎麼會被安置在這個地方？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聶長玦竟然有著這麼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難以想象，他又是如何從當時的處境一步步爬到今日的地位的？

    楚過這麼思考著猜測著，但卻感同身受的真實的感受到四肢痠軟無力，胸腔裡應該還嗆著殘餘的水，整個人呼吸困難，奄奄一息。艱難的轉過了頭，他觀察著這間破敗的屋子，雖然四處舊佈滿灰塵橫樑上還結滿了蜘蛛網，但是面積卻是很大的，而且規格劃分細緻，想來以前可能真的是一座廢棄了的行宮。

    他不自覺的望著門口，這整間屋內都是暗沉的只勉強能視物，但那處地方卻灑進來滿地的陽光，細小的微塵在半空中飄揚飛舞，實在是美好而溫暖。

    突然，那個小姑娘就這麼站在了門口，歪頭一看似乎是發現他醒過來了，逆著光朝這邊走了過來，手中端著一個沿口有些破舊的瓷碗。

    他看著這個姑娘，小心翼翼的走了過來，眼中滿是驚喜，抬頭朝他微笑。

    胸腔中不自覺溢位溫暖的情愫來。

    “你醒了？”

    楚過點點頭，發現她就是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個小姑娘，而且她的眉眼間和自己今日在畫像上看到的人面桃花的姑娘，果然有七八分的相似。

    楚過想，看來自己沒記錯——那昏迷前的最後一眼。

    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卻一副熟稔的照顧人的樣子，雖然手腳還是笨拙了些，但看得出確實在真情實意的照料著他。

    楚過讓她一口口的喂著藥，一瞬也不眨眼的盯著她。

    她抬眼悄悄看他，卻觸及到了他的眼神，頓時滿面通紅，手一抖，將一勺藥灑在了他身上。那水靈靈的眸子裡上了霧氣，手忙腳亂的拿了自己的衣袖就要給他擦拭。

    楚過不自覺的抓住了她的手腕子，她驚訝的抬頭看他，雙眼通紅的像只小兔子。

    “紅萼，以後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楚過聽見自己這麼說，眼角竟微微酸澀，幾欲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