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初遇
不知為何,水韻兒突然想起了很遙遠的事來,——
“韻兒,我最想看你哭。”一個恩客曾經對她說過。
“為什麼?”那時她不以為然的,擺出了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的笑容來,然後嬌俏的問那恩客,眸子裡是一派天真澄澈。
“因為你笑的太多了。”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似乎不比尋常的年輕人很吃她這一套。
水韻兒有些賭氣的推開了他,撒嬌道:“你不喜歡看就算了。”
那恩客最終還是拉回了她,似乎是輕嘆了一聲,然後細碎的吻在了她的脖頸上,一路慢慢往下延伸,水韻兒嬌笑著想也不過是如此……
那夜紅綃波浪,與尋常別無二致。
但那恩客臨走前對她說的幾句話,水韻兒卻一直記憶猶新。
“美人落淚是最美的,韻兒,如果你哪一日真心為哪個男人哭了,那時的你會美的讓所有人都無法拒絕,但是——可能只除了讓你哭的那個男人。”
這個一向闊綽大方的老男人聽說是南方的大商販,途經北邊,留宿半月皆是把銀子灑在了她的身上。水韻兒也記不得太多了,甚至忘了他的模樣,只還有印象他比別的客人都要溫柔些,總不覺得他是在自己身上找什麼刺激和快感的,哪怕在床底間也帶了只有對小孩子纔有的輕哄慢語。
他是第一個想為水韻兒贖身的人,但不是最後一個;他走了以後,多得是男人前仆後繼的來這紅袖樓找水韻兒千金一擲。
而這些事,都已經離現在的自己太遙遠了……
水韻兒突然怔怔的想——
或許,自己曾經有過很多次離開紅袖樓的機會,可以和一個尋常些,但真心疼愛自己的男人走,就像那個商販一樣。
人說恩客無情,但水韻兒卻是可以分辨的。她清晰的明白,有很多次,有不止一個男人,曾在床底之下,對她付出過一點真心。
只是她從來都是瞧不上,一心想要和這天底下最俊逸最有能力的男人在一起。後來她知道了聶長玦,見他的第一眼,水韻兒就知道——這個男人,是自己想要的。
淚痕早已經風乾了,水韻兒整理好自己的表情,出了這假山,往自己的院子去了。
她如往常般笑了笑,雖然未達眼底。
在這屬於聶長玦的府中,她和他別的那些女人一樣,有了一席之地。可她水韻兒,不會和那些女人一樣,空守院落。
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收斂了臉上的表情,微微低下頭,垂著自己的眸子。
她知道——自己這樣子,最得聶長玦的喜歡。
“你怎麼又來了?”聶長玦這回擱了筆,臉上已經有了不耐煩的神色。
如果不是她還算救過自己的性命,長得也稍和心意,聶長玦儘量去忽略那個顯而易見的原因,心想這個女人不會不懂分寸吧?
他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毫無自知之明的女人了。
“將軍。”水韻兒款款走過去,將手上端著的一盤糕點遞到了桌子上,眼波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頭站到了一旁。
她輕聲道:“您嘗一嘗這盤點心吧,是我專門去找做糕點的師傅學的。”
聶長玦耐著性子去看那盤子,卻發現裡面正整整齊齊的擺著些白淨的芙蓉蓮子糕,與自己尋常吃的有些不同,但看上去同樣十分誘人,且仔細聞來清香四溢淡淡嫋嫋。
他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些,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都變得柔軟了起來。
水韻兒在一旁將他的變化看在眼底,她知道聶長玦一向是最喜歡芙蓉蓮子糕的,哪怕是有時候口味不好別的不吃,也一定會嘗一塊這個的。
她滿懷期待的看著聶長玦將芙蓉蓮子糕放入口中,然後抿了抿嘴了,水韻兒知道這是他喜歡這種食物時的小動作。
聶長玦閉了閉眼,突然憶起了那個也曾經在這一個書房裏,也是這黃昏落日的時間,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兒就這麼坐在自己身上,肆無忌憚的搗亂,拿了芙蓉蓮子糕放到自己的嘴邊,又趁自己一個不留神拿走了。
自己那時是怎麼做的呢?
好像是——是將裝著芙蓉蓮子糕的盤子都弄掉了,只爲了按著自己懷中那個不安分的人兒,然後去嚐嚐,他口中的味道吧。
聶長玦不得不承認,水韻兒做的芙蓉蓮子糕確實很好吃,比府裡的廚子做的還要好吃,但是和他心裏最想要的,卻是不一樣的。
“你……”他正欲開口,卻突然感覺渾身一陣不對勁的燥熱。
猛地睜開了眼睛,他銳利的目光掃向水韻兒,卻見那個女人正顫顫巍巍的朝自己走來,本來還算不錯的面容此時在他看來十分可憎,但身形卻是前所未有的誘人……
突然滿懷的清香溫軟不可忽視,聶長玦狠狠的攥緊了自己的拳,最後,卻又難以自制的鬆開了。
南風館——
金玉堆里長,錦繡腹裏藏。
楚過看見面前這個年輕男人的第一眼,就莫名的想到了這句話。
這人著一身質地溫柔的杏色長衫,隱約可見衣襬裡的銀色內襯搖晃,手中正拿著自己自己剛纔遺落的那方帕子,姿態風流而眼神中流轉著些戲謔的意味,朝他綻了一個明媚的笑容。
但那俊秀至極的眉目在楚過看來,卻有些莫名的熟悉,尤其是那一雙略微狹長丹鳳眼,像誰呢……
“辰砂?”那人突然開口,聲音清朗而溫柔。
楚過突然微微一怔,他知道這個人像誰了,突然聽得自己的名字被他叫了出來,竟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
“你叫辰砂對嗎?”那人朝前走了一步,卻並不帶給他如那一個人一樣的壓迫感,又道。
“嗯。”楚過點了點頭,眼神卻不自覺的移開了不去看他,只一直盯著他手裏的那方帕子。
“這是你的帕子嗎?”
“是我的。”
手帕被輕柔的塞進了自己的手裏,楚過還有些怔怔的,卻見那人已經轉身,就這麼走了。
手心溫熱的觸感還彷彿殘留著,那長身如玉的背影卻消失在了轉角。
楚過想起他剛纔那個好看的笑容,突然想著:若不是長得太像聶長玦了,倒還是個不錯的人。
聶懷瑾走過了轉角,卻突然摸著自己的心口,隔著衣料仍能感受到那裏的狂跳不止,一下又一下的不太正常。
完了,聶懷瑾想。
這個美人,也太太太對我的胃口了吧!
那天月黑風高沒有看清楚,今天這麼一見,聶懷瑾感覺自己已經沉寂了很久的那顆心,突然又活了回來。
就像——那時遇見商枝一樣,但又感覺要強烈上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