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過這才正色看了面前的這隻九尾狐，它渾身皮毛光滑雪白，骨骼小巧勻稱，蓬鬆的也是雪白無比的大尾巴從尾脊處延伸出來，楚過仔細數了數，還真的是九條，一條也不少。

    狐狸搖了搖比它身子還要長兩倍的尾巴，一張肖似人形的狐狸臉上顯露出一點狡猾的神色來，楚過隱隱覺得有些熟悉。

    “我美嗎？”狐狸又搖了搖尾巴。

    楚過：“……”

    巨大的爐鼎熱度越來越強，甚至連空氣中都是灼熱的讓人窒息的味道。狐狸深吸了一口氣，用巨大的尾巴給自己扇風，楚過感覺旁邊的空氣一瞬間清涼了不少。

    他有些感激的說：“謝謝你啊。”

    “別和我說謝。”狐狸仍在扇風，一下一下的很是優雅，瞥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是什麼好狐狸。”

    楚過突然心念一動，道：“你能給我說說你的故事嗎？”

    “好啊。”沒想到狐狸十分爽快的就答應了，楚過覺得自己馬上就要證明自己心中的猜測了，不由的一喜。

    “不過……你得誇我漂亮。”

    楚過：“……”

    他艱難的道：“你很漂亮。”

    狐狸道：“太不真誠了吧小妖精！”言語間有些嬌嗔的意味，聲音和自己記憶中的某一個階段重疊了。

    楚過眨了眨眼睛，語氣軟了一點，道：“我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好看的狐狸。”

    實際上楚過無論是在現實中還是這個夢境裡，都沒有見過除它之外的第二隻狐狸……

    狐狸很受用，有些得意的道：“嗯，看你這麼可愛的份上，我就把自己的情史說給你聽吧。”

    “等一下。”楚過突然打斷，這時他才發現周圍的空氣已經變得越來越炙熱，涌起了一波波無形的熱流。

    “你化了人形也是極好看的吧，那你一定遇到過不少翩翩公子了？”楚過試探道，他感覺自己有點頭暈目眩了，忍不住將衣領子解開了一點。

    “那是自然。”狐狸驕傲的答道，又突然似有些惆悵的道：“不過我九世都遇上了同一個人。”

    如果以人的表情來看的話，這隻狐狸此時應該是有了一點點的傷感，但那眸子裡的這抹神色只是一閃而過，快到幾乎難以捕捉。

    楚過感覺自己渾身的面板都開始不自覺的泛紅了，他憑著一點清晰無比的意識，艱難的道：“你是不是在最後一世給了那個人一個饅頭？”

    狐狸的眼睛一剎那的放大了，蓬鬆的尾巴甚至豎了起來，它道：“你……”

    這時，門卻突然被開啟了。

    長玦上仙一襲白衣，一塵不染的衣袂穿過了繚繞的煙霧，快步走到了楚過的面前，俯身一把將他抱起。

    楚過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在一瞬間感覺到了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異乎尋常的冰冷氣息。

    狐狸呆呆的立在鼎爐旁，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

    楚過最後的意識模糊前，隔著煙霧最後望了狐狸一眼，似乎看到狐狸的嘴微微動了一下，吐出了一個音節。

    狐狸最後縮起身子，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記憶已經遙遠到像隔了億萬星河一樣，但狐狸仍還記得那麼一個畫面：

    花前柳下，那青衣翩翩的少年郎接住了猝不及防跌落的她，兩人一起順著岸堤滾到了河水中，那荷花灌滿了周圍一剎那的清香，竟真真切切的留到了今日。

    狐狸歪了歪頭，將自己的九條尾巴披散開來，溫暖一瞬間將自己包圍了，就如同那個冰冷徹骨的水中的懷抱。

    如果青玄取了我的殘魂……

    希望能夠替我……再去找到他一世。

    狐狸迷迷糊糊的這麼想，然後打了一個哈欠，將自己完全埋入了自己的尾巴中。

    它覺得自己有一點可笑，九世了，明明九世就可以和那個人永生不負相見了，可是現在居然還在期待第十世……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麼呢？

    它眯了眯眼，徹底的沉沉睡去了。

    長玦上仙看著自己懷中小小的人兒，心裏涌起了一股奇異的，酸澀的情緒。

    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撫了撫楚過的頭髮，楚過緊閉著眼睛，身體又更往他懷裏縮了一下，整個人看上去小小的。

    不過是一個一百五十歲的小妖精，剛纔卻差一點被青玄做成了丹藥。

    長玦上仙不敢再想，如果自己遲到了一步會發生什麼事情。他壓下自己心底的那股怪異的，從來沒有過的情緒，抱著懷裏的人兒徑直回長玦殿裡去了。

    楚過其實沒有完全暈過去，他的意識彷彿已經剝離了身體的一半，雖然不能睜開眼睛，卻能夠清晰無比的思考，他剛纔望了那狐狸最後一眼，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它就是那隻佔據了自己部分意識的狐狸。

    也就是那個，真正與顧青錯過了九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