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你嗎？”楚過此時正跟著聶長玦派的一個黑衣人，一路往一條幽深的小巷走去，這小巷穿堂而來的一陣風吹起他的衣袂，眉眼都染了寒意，他看著這個人不算清晰的背影，突然問道。

    那個人也不知道聽到了沒有，沒有答話。

    楚過突然停下了腳步，道：“為什麼要走這條路？南風館難道不應該是那邊嗎？”

    那黑衣人終於轉過了頭，卻沒有如楚過預料的一把打暈了他，或者拿出匕首來威脅。

    他開口，竟還是十分清脆的少年之音：“你見過我，那時入京的車馬裡就有我一路跟隨，當時將.軍也在你身旁。這條路是通往南風館的一條小路，一般沒有人知道。”他將“將.軍也在你身旁”這幾個字格外加重了，卻沒有在楚過的臉上看到什麼反應來。

    楚過剛纔開始就一直有所懷疑了，但聶長玦親自派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聽他這麼解釋了才真的隱隱約約想了起來，那時自己常拂開窗簾去往外邊的沿途風景，好像還真的見過這個人。

    他放下了戒備之心，繼續跟著黑衣人往前走，沒走幾步，卻又突然聽得那黑衣人道：“想起來了？”

    楚過答道：“想起來了。”

    黑衣人不知為何，好像身形僵了一瞬間，過了半晌，他又道：“你這人，難道沒有一點羞恥心嗎？”

    楚過：“……”

    我怎麼就沒有羞恥心了？

    他向前幾步，拉住了這黑衣人的衣袖，湊近了一點，道：“這就叫沒有羞恥心？”

    暗六被他猝不及防一碰，連忙躲開了。

    楚過心裏覺得好笑，還是不服氣的問道：“憑什麼突然給我扣這個屎盆子？”

    暗六似有些震驚了，他沒想到這麼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美人，能說出這種他都沒有聽過的粗俗話語來，一時說不出話。

    本來將.軍的家務事不該是自己管，但暗六在走了一段時間之後終於忍不住又開口道：“我知道，你背叛了我們將.軍。”

    這也確實算不上什麼光彩事，但聶長玦一向是不刻意瞞著自己親手帶出來的暗衛的，所以他們也知道了個大概。

    暗六當初還不肯相信，自己心目中的將軍夫人為什麼突然一夕之間就要被送去南風館了，後來聽別人說了內情，他也還是不願意去相信，現在終於可以接機問了出來，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心裏還是有一點期待，希望這件事情是有隱情有誤會的。

    楚過沒有思考，道：“對啊。”

    暗六：“……”

    雖然現在自己已經對顧青完全沒有什麼想法了，但那天像被下了什麼藥一樣和他滾到床上去的場景，自己還總會時不時的想起，而且經常一陣惡寒。

    其實比起顧青，他甚至覺得聶長玦要好一點，顧青那副斯文的樣子，他真的欣賞不來。

    “你真是活該被送往南風館！”暗六脫口而出了這句話，又突然有些後悔，惴惴不安的低頭只管往前走。

    卻又聽得楚過的聲音突然從後面傳來，又是一句讓他吐血的，“你說得對。”

    別人以為自己進南風館是要被折辱的，什麼畫本子裡面的因愛生恨被愛人百般折磨的戲碼，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這不過一場交易而已，自己也根本不需要承受受到那些小倌們的痛苦。

    三年來換自己的自由，何樂而不為？

    暗六又突然悶悶的道：“將軍夫人，南風館到了。”

    聽得他這麼陰陽怪氣的一句話，楚過也不惱，卻不知暗六心裏是一直真的把他當作將軍夫人的，卻被他剛纔三言兩語給頃刻間毀滅了。

    這巷子似乎已經是到了盡頭，楚過抬頭看了看，這堵高強至少有八九尺高，且佈滿了青苔，很容易就摔了下來。

    楚過道：“你抱我過去。”

    暗六小聲道了一句“不知廉恥”，就一把拎起了楚過的領子，三兩步騰空而起，足尖在牆壁上輕點，不到幾秒的功夫就越了過去。

    被像雞仔子一樣拎著的楚過：“……”

    他本來無意要這個黑衣人抱自己，只是想到自己以後的身份了，突然有了一點做戲的趣味。

    真是不給面子，楚過想。

    站定了以後，環顧四周，卻沒想到那堵爛牆之後是這般水月洞天的美景，這四周的景緻比起將.軍府來只要好不會差，山石流水都極美，錯落有致又似隨意生長，將一座硃紅色的小樓給圍了起來，楚過正想往前走去，卻聽暗六道了一句“對不住”。

    嘴裏突然被塞了什麼進去，楚過感覺到那應該是一顆丸子，他嗆了一口氣，那丸子就在喉頭處化了開來，一股極其濃厚的有實質的苦味迅速蔓延開來。

    一轉身，那暗六卻早已經不知去哪了。

    楚過被苦得鼻尖都酸澀了，只在心裏把聶長玦罵了個遍，這哪裏是斷腸散，簡直就是通天丸，太太太太苦了！

    再轉過身來，卻突然被面前的人嚇了一跳。

    楚過卻突然有些怔住了，不為別的，只為面前這人令人驚歎的容貌。

    如果隨隨便便都可以別驚豔到的話，那楚過每天照著鏡子就可以心肌梗塞了，確實是因為，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的男子，實在是太美了，甚至不似凡人。

    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完美的，那眉那眼皆像是畫中走出來的，只簡單著了一身淡色薄紗，整個人透出一種清妖的氣質來。

    “商枝，宮商角徵羽的商，南枝的枝。”這人開口道，令楚過聽了都渾身酥麻。

    就這麼毫不避諱的牽起了楚過的手，帶他往那硃紅色的小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