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馬車已備好，隨時可出發。”黑衣人垂首站在門前。

    聶長玦換了一身新的黑緞長衫，袖口和衣襟處針腳細密，拿銀線繡了栩栩如生的巨蟒盤旋，整體風格參考勁裝武服簡單大氣。墨發僅以玉冠束起，更襯的他眉目凌冽，風流自成。

    他仍是拿著來時那把劍，仍是在這海棠樹下，院落之中，夕陽之下。劍氣如虹，浮光掠影，一套看似簡單實則處處玄機的劍法信手拈來。抬，轉，落，刺......招式不急不緩的在劍下游走，彷彿有了生命。劍鋒微轉，捲起地面上殘餘的海棠花，朝一處席捲而去。

    門緩緩被推開，楚過站在了門口。眼前殘紅紛飛，映的他豔色更甚。

    “收拾好了？”聶長玦看了他一眼，收了劍勢。

    門前的黑衣人快步上前，給他遞上來一塊雪白錦帕，聶長玦順手接過了，拭去額上的汗水。

    楚過上下多看了聶長玦幾眼，又在他的手帕上停留了一秒。

    聶長玦注意到他的視線，朝他略一挑眉。

    “將軍好。”楚過清清冷冷道，也不看他，似意另有所指。

    聶長玦看他身上似一件行李也沒帶，著的還是一件尋常的紅衣，其他也和平日無一區別。

    他心下疑惑，“你在這生活了十幾年，竟身無一件長物？”

    楚過朝他一笑，幾分輕嘲，幾分坦然，聲音也是淡淡的。

    “身處青石鎮十七年，此間院落，一屋詩書，至多再加上這身上衣衫，再無他物。”

    明明是什麼也沒有，什麼也無依，卻一副了不起極了的驕傲樣子。

    聶長玦眼眸深處多了幾分讚賞，他看著面前的楚過，彷彿看見了多年前的自己。不，自己那時倒不如他驕傲。

    楚過更像是釵頭那隻金色鳳凰，無論落到誰手中，無論落到何處蒙塵，都能熠熠生輝。

    若落到自己手中，又會是如何呢？

    想必有趣的緊，他沒有意識到，自己已在用上位者的目光去看待楚過，儘管多了很多審度的成分在裡面，但這個情景，似是與前世相似......可他們之間的阻礙，卻比前世要多了太多。

    “走吧。”聶長玦快意一笑，瀟灑的轉了身。

    黑衣侍衛下了個令，周圍侍衛整整齊齊列了兩排，馬伕也攥緊了馬鞭，空氣中一股蓄勢待發的氣息。

    楚過沒有遲疑，跟著他上前。

    站在車馬前，他往後望了一眼，發現沒有多餘的馬。

    聶長玦一腳蹬上馬車，抬手掀了簾子，另一隻手朝他伸來，笑意難掩。

    楚過垂了眸子，將手搭上了他的。

    聶長玦稍一用力，輕攬住他的腰身將他帶上了馬車中，簾子隨之落下，掩去車內一切。

    周圍人暗暗詫異卻不敢直視二人。

    倒是這為首黑衣人，忍不住抬頭看了那簾子一眼。

    “想吃什麼？”聶長玦坐在軟墊上，問他。

    楚過在他身邊坐了，細細打量這車內佈置。

    方纔在外面看馬車由上好的檀木所制，馬車內的佈置自然也如出一轍，坐在這方足以容納四五人的空間中，陣陣好聞清冽的檀香縈繞周身。一方軟塌是暗紅綢子所縫製垂金色流蘇，幾個儲物的櫃子都很精緻小巧，除此還有配套的一張桌子等物......

    桌上擺著幾碟精緻小菜，一壺琉璃盞子裝滿了清酒，正中的是一盤西巷的酒樓的醬汁五花肉，都是多瘦少肥的好肉。

    楚過微微詫異，道，“你專程去買的？”

    聶長玦先是搖了搖頭，看見楚過有那麼一瞬間的神色僵硬，連脫口而出：“我不是專程買了這一盤。”

    楚過看他一眼。

    “後邊車廂內還有兩大盤。”

    楚過：“......”

    一時車內這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些閒天，就著這一桌酒菜，吃了幾個時辰。馬車已漸漸使出了小鎮，夕陽漸沉，暮色染滿了他們身後的青石鎮......

    這一去，不知何時能回，能不能回。

    楚過難得的有一絲感慨，掀了窗簾，往回望。霞光微微刺了他的眸子，他緩緩閉上了，再度睜開，只見遠遠有幾座山峰疊在一起，周圍是綠樹成林，飛泥走石。

    他對上了一道視線。

    那為首的黑衣人騎在一匹全黑鬃馬上，勒著手中馬鞍，逆著夕陽看著他。

    視線交錯間，楚過朝他極淺，但是媚意明顯的一笑。不等那人反應，放下了簾子，重回了馬車之中。

    楚過微微皺起了眉，但眉梢眼角那抹媚意，卻還沒來得及消散。

    聶長玦已半醉，朦朦朧朧間瞥見他的神情，心頭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