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點黑，房內的昏黃燈光下人影綽綽，勘查現場的警員在小院內四下走動，門外街道上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鎮子本就不大，多是街坊鄰里，關係都不錯，得知姜福昌被殺後，紛紛趕來哀悼，揣測著什麼人如此心狠手辣，這樣對付一個孤寡老人。

    姜行沒進屋子看爺爺的屍體，他不敢去。此時的他就蹲在柴房的角落裏。一抹昏暗的燈光從另一角度照射過來，照在他的臉上。

    他一言不發，像是一尊石雕，看不出任何情緒表情。

    但即便他沒有露出任何情緒，但所有人都知道，此時此刻，他纔是最痛苦最悲傷的。

    他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親人。且是以一種無法接受的方式。

    他手中拿著一把酒壺，壺內沒酒，所以並不需要擔心酒水會灑出來。他將酒壺拋到半空又接在手中，如此反覆，像是一個無聊的人，在打發著無聊的時光。

    陶九九就站在屋簷下看著柴房前的姜行，她不敢走過去，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她很清楚，即便說再多暖心安慰的話語，也無法稀釋一個人失去親人的痛苦。

    她的心情較之姜行並沒有好到哪裏，她從未近距離的接觸過一個熟悉的人的離開死亡。她曾經對生離死別看的很淡，只覺得一個人的離開，也許是另一種歸宿或者是解脫，但當真正失去的時候，她才知道，這種讓人痛徹心扉的心情，絕不是簡簡單單，依靠理性的就能夠緩解的了的。

    當得知這個訊息的時候，她完全的呆住了，向來感性的她，眼淚撲簌簌的就向下砸了下來。

    她倔強的不希望將自己的悲傷讓別人看到，所以趁著去衛生間的間隙，捂住嘴巴傾瀉著悲痛，在情緒稍微緩和過後，才鼓起勇氣，將這個噩耗告知了姜行。

    她終於還是鼓起勇氣走了過去，半蹲在姜行的身側，一言不發。

    空氣似已凝滯，月色皎潔的讓人欣往，滿天的繁星也較之往日明亮了許多。

    姜行依舊在拋著酒壺，這酒壺是他從市場上淘來，送給爺爺七十大壽的禮物。價錢很便宜，只有幾十塊，甚至都比不上一瓶酒的價錢，但姜行知道，爺爺始終把這盞酒壺視如珍寶。因為這是孫子的一片孝心。

    “你一定以為我受不住打擊會崩潰對不對。”姜行終於還是開了口，他的語氣很平淡，就像是在閒談一樣。在說話的時候，他手上的動作卻是沒停，酒壺在半空滑出一道拋物線，最終又落入他的手上。

    一聲嘆息從陶九九口中傳出，她淡淡道：“你大可以宣泄出來。”

    姜行淡淡道：“放心，我沒那麼不堪一擊。”

    “我……我……”陶九九欲言又止。

    姜行側頭問道：“你怎麼了？”

    陶九九嘆道：“我怕。”

    姜行道：“怕什麼？”

    陶九九看向姜行，從姜行血絲遍佈的眼中看到的只有強忍的悲痛，她說道：“我怕你太傷心，我……我很擔心你，你有什麼話，就對我說，你憋在心裏，我真的好擔心。”她說著說著竟垂下淚來，軟聲細語中滿滿的都是對身邊人發自真心的關心和擔憂。

    陶九九那雙芊芊小手竟不由得朝姜行的手握了過去，垂憐道：“我們是不是朋友？”

    姜行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冬夜的風颳過，像是無情的人在訴說著無情的事，“我一直把你當最好的朋友的。”

    陶九九低聲道：“既然是最好的朋友，那是不是要無話不說？”

    姜行嘆道：“無話不說的才的確是最好的朋友。”

    陶九九睜著大大的眼睛，注視著姜行的目光，認真的說道：“痛苦總是要有人分擔的，那樣纔不至於讓一個人崩潰，我希望我可以替你分擔，如果你願意的話。”

    姜行沒在說話，他沉默著，下一刻，他伏在陶九九的肩膀上，慟哭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