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姜行和陶九九商量了一下，就下了山。

    出了正門收費口，門口的兩個看守工作人員盯著這一對年輕男女的背影看了半天，總覺得有些似曾相識，好像在哪裏見過。

    “我怎麼看這倆人有點眼熟？”

    “我也覺得是。”

    “是不是在哪見過？”

    “肯定見過。”

    少頃後倆人頓悟，面面相覷，異口同聲“他們怎麼從上面下來了？”

    到家之後，姜行和爺爺做了簡單的告別，就和陶九九駕車離去直奔警隊。姜福昌口中違心的說著工作重要注意身體，但孫子好不容易休假回來看望自己，這才一頓午飯的功夫，就要離開，他多少是有些不捨，心中雖百般留戀，但卻沒開口多加挽留。

    他站在門口，目光清遠，見車駛離視線後才緩緩踱步回走。

    回身輕輕掩門的時候，卻是沒有發現，遠在數十米開外的衚衕角落的陰影裡，一個身穿黑色連體戴帽風衣的聽罷男子，目光正如一頭兇殘的惡狼，緊緊地盯著他，似已將他當作案板上的肥肉，恨不得立即便張開血盆大口享用。

    回到屋內的姜福昌先是點上旱菸，吸了一口，然後坐到炕頭靠在牆壁上休息著。

    待吸完後，感覺屋內的氣溫有些低了，隨後便用爐鉤取下爐蓋，俯身低頭檢視著裡面的火勢，火勢漸熄，該添煤了。於是他出門朝柴房走去，用鏟子鏟了些煤塊，回到屋內放入爐子內，用爐鉤撥弄著，以此來使得爐內的煤炭均勻開來。

    即便是做這些輕鬆的工作，就已讓他累的氣喘吁吁了。姜福昌的心口起伏不定，感覺渾身都累的發顫，他打算回到炕上，蓋上棉被，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

    當他轉過身的時候，卻是愣在了那裏。

    一個男子就坐在他面前的炕沿上，環胸而抱，以一種冷酷的目光注視著他。

    姜福昌心下犯了嘀咕，他根本不認識面前的男子，也根本沒有聽到半點聲響，而且他清清楚楚的記得，他是鎖了門的。

    這人是怎麼進到自己屋子裏的？他究竟是誰？

    畢竟是上了歲數的人，遇到的見到的經歷過的事都不少，短暫的愣神後，姜福昌開口說道：“你找誰？”

    “找你。”男子開了口，語態冰冷，像是外面寒冬臘月的天。

    “找我？”姜福昌越發迷惑不解，他愣在原地，動也不動一下。腦海中一直在想，這男子究竟是什麼人。

    “對，找你。”男子嘴角剔了剔，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然後站起身，緩緩朝一旁的櫥櫃走去。

    他走路的姿勢邁的步子很大，挺胸抬頭，挺直腰板，就像是一個久經訓練計程車兵。

    櫥櫃上整整齊齊的擺放著一應用品，平日裏姜福昌實在無聊，便會將櫃子收拾的乾乾淨淨，他雖然歲數已大，但年輕的時候就養成了愛整潔的作風。

    男子站立在櫃前，俯身探頭，朝掛在牆壁上的相框看去。

    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張身穿警服的照片上，嘴角上揚，輕輕哼了一聲，然後將那張照片從相框內緩緩取下。

    照片捏在指間，男子轉頭對姜福昌道：“這是你兒子？”

    姜福昌不知男子的用意，他看到了男子手中的照片，正是兒子姜世誠，“對，小夥子，你……你是他戰友？”

    “戰友？”男子譏誚的笑了笑，然後回答道：“算是吧。”語態中夾雜的多是譏誚之意。

    “那快坐，我給你拿點吃的，外面天冷吧，上炕坐會，裡面暖和。”姜福昌顯得極為熱情，平日裏也有兒子姜世誠的戰友前來看望自己，他已將面前的男子當作兒子當兵時的戰友了。

    “不用了，謝謝。”男子將照片又放回相框，在放回的同時，用指頭狠狠的在相片上搓了一搓，抹除上面的指紋痕跡。

    “老先生，我有些話要問你。”男子望著正忙前忙後的姜福昌，用一種平淡的語氣說道。

    姜福昌手中拿著點心，停了下來，道：“什麼話？”

    男子回望了一眼相框內姜世誠的照片，“他是怎麼死的？”

    姜福昌愣了一愣，旋即回答道：“因公殉職。”

    男子冷笑道：“因公殉職？”頓了一頓，繼續道：“好吧，也算是因公殉職。”

    姜福昌問：“怎麼了？”

    “沒什麼。”男子道：“是在一次執行任務中？”

    姜福昌嗯了一聲。

    男子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是一次什麼任務？”

    姜福昌搖頭，目光有隱顯一絲警惕之色。這種感覺毫無由來，他只是覺得面前這男子問的話實在有些莫名其妙。因為但凡兒子姜世誠的戰友，多多少少對於兒子姜世誠因公殉職的死都知情一些的。

    男子繼續道：“你想不想知道他是因為什麼因公殉職的？”

    這句話問到了姜福昌的心坎裡，這個問題縈繞在他心口了八年，可以說，已經成了他的心頭病。這個時候有人要告訴自己，他自然是迫切希望知道真相的，“你知道？那你能告訴我一下嗎？”

    男子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笑道：“我當然知道，我也可以告訴你。”他坐到一側，又說道：“不過我得問你點事，你告訴了我，我就告訴你，你兒子的真正死因。”

    姜福昌皺眉道：“你想問什麼。”

    男子道：“在他行動的前幾天，他是不是回過家？然後交給了你一樣東西。”

    姜福昌沒回話。

    男子繼續道：“他給你的是一本書冊，一本唐詩書冊，你應該不會忘了吧？”

    姜福昌依舊沒有說話，他不知道對方問這些的真正用意，所以他選擇沉默。但他隱約覺得，面前的這個人，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人。

    他識人一向很準。

    男子並不著急，姿態顯得很是放鬆，他張了一個哇口，顯得有些怠惰，然後注視著姜福昌，平淡道：“你把那本書給我，我就告訴你他真正的死因，老先生，你覺得怎麼樣？”

    “我能看一下你的手？”姜福昌道。

    男子並未拒絕，他伸出雙手，展在姜福昌面前。這是一雙青筋暴露，粗壯有力，骨節分明的雙手，可以清晰的看到右手的虎口處，拇指和食指的夾縫銜接處有著厚厚的繭子。

    這是一雙完整的手，並沒有缺少手指，並不是兒子姜世誠當時告訴自己的八指人，所以姜福昌搖著頭，不再說話。

    “是不是覺得我多了兩根手指？”男子忽然笑了，笑的很是陰狠，目光也變得毒辣起來。

    看到這樣一雙充滿了戲虐和狠辣的眼光，姜福昌心底一顫，顫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不是我兒子的戰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