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工業為首的青塘市乃是全國上下都排的上號的重度汙染城市，每個月見晴的天屈指可數，臨到隆冬節氣，更是時常漫天霧霾狂舞，出去兜一圈回來從身上抖下來的沙粒幾乎能蓋下一個狗窩。正因為製造汙染的罪魁禍首重工業聚集的緣故，靠近港口的海水也是不堪重負，數十年前就被侵染的一片汙濁，遠遠看去，與印象中碧海藍天完全不搭，活生生一渾濁海灣。

    藍田港作為青塘市乃至整個華北地區的重要港口，往來貿易的船隻猶如恆河沙數，數不勝數。車輛還行駛在途中，隔著一片遼闊空曠地帶，穿過層層大型集裝箱的縫隙，遠遠便能看到港口外的海面上停靠著的無數船隻正在忙碌作業，數十架吊車也是有序不亂的將五顏六色的集裝箱吊離輪船放置到碼頭上，而在集中箱聚集地處，無數人員往來穿梭，一片繁忙景象。

    事先與藍田港的海關打過招呼，出了停車場後海關方面便有人員前來接應，徐泰上去簡單的說明了下情況，那名海關人員便領著一身穿制服的五十左右的男子走了過來，想必是還有要事纏身，簡單的交待了下就匆忙離開了。

    “你倆在一旁聽著就行，認真聽，都記下來。”徐泰交待了一句，就朝那倉庫管理員走去。

    姜行和陶九九畢竟是警校剛畢業的實習生，一切都得循序漸進慢慢來，若是尋常小案子讓個實習生去做聞訊調查也沒什麼問題，但這次不同，可是驚動了省廳的大案，徐泰怕二人處理不當，只能親自上陣。

    姜行和陶九九知道眼前這管理員應該是死者的同事，徐隊這是去做問詢調查了。點頭應是，隨在徐泰身後，掏出筆記走了過去。

    徐泰人高馬大，麵似悍匪，看著就給人一股彪悍之氣。身為死者同事的孫志雷瞄了一眼領導口中的這位刑警隊來的警官，覺得這警官長相也忒匪氣十足了點，不禁有些發怵，暗想成天與兇殺案打交道的刑警隊人員怎麼都長的和通緝犯似的，想歸想，不敢胡言亂語，露出一個蹩腳笑容，說道：“徐警官您好，您好，老劉的事我聽說了，有什麼要問的儘管問。”

    “別緊張。”徐泰輕鬆說了一句，然後問道：“平時做什麼工作？”

    孫志雷道：“就是看守倉庫裡的貨物，說明白點和看大門的門衛沒什麼區別。”

    徐泰若無其事的嗯了一聲，繼續問道：“待遇還行吧？”

    “勉強能夠養家餬口。”孫志雷聳肩攤手，表示無奈，看來對薪資待遇並不是很滿意，繼續道：“沒辦法，像我這種沒文化的人，只能乾乾這個了。”

    “劉琦你倆關係怎麼樣？”徐泰說。

    孫志雷道：“都是同事，幹了這麼多年了，關係還算不錯吧。”

    徐泰抬目揚眉，道：“還算不錯？”

    孫志雷實誠道：“老劉這人不喜歡說話，挺孤僻的一個人，別看在這裏幹了這麼多年了，和我們這些同事的交流都不怎麼多，我倆看守的倉庫挨着，所以平時還能說說話什麼的，相比較其他同事來說，我倆關係算不錯的了。”

    徐泰嗯了一聲，繼續問道：“他在這裏幹了很多年？”

    孫志雷嗯了一聲，然後低頭想了想，說道：“應該有八九年這樣。”

    徐泰道：“他沒和你說過他家裏的情況？”

    孫志雷搖頭，道：“沒，他應該不是本地人，房子都是租的，我認識他這麼多年，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家裏人。”

    “不是本地人？”徐泰有些吃驚，繼續問道：“他沒說過他是哪裏人？”

    孫志雷想了想，肯定道：“從來沒有，一次都沒提起過，不過我聽他口音，似乎是滇南那邊的，我有個在滇南的遠房親戚和他的口音有點像，所以我覺得他應該是滇南那邊過來的。”

    徐泰皺著眉，覺得有點奇怪，從死者劉琦身上搜找出來的身份證上顯示，上面可是清楚的寫著死者就是地地道道的青塘市人，但順著身份證上的地址去查，卻又顯示並沒有這一號人。先前就覺得有些奇怪，自發現死者後，根本尋找不到死者家屬，所以才決定先去死者工作單位來打探一下，哪想到得到這樣一個資訊。

    唯一的一種可能性立時在徐泰腦海中涌現。

    死者劉琦的身份證是偽造的。很可能連名字都是假的。

    一個掛著滇南口音的人，偽造了身份證，不遠萬里跑到北方異鄉獨自生活。難道死者有案在身？這是徐泰第一時間產生的想法。

    心中暗暗記下，不在多想，繼續問道：“他有沒有和人鬧過什麼特別大的矛盾？”

    孫志雷皺眉道：“沒有吧，不太清楚，老劉平時寡言少語的，很少和人接觸，沒聽說過他和人鬧過什麼矛盾，就算有，也不至於到了要殺他的地步，他人還是挺實在的，很少惹事。”

    徐泰點了點頭，又問道：“他昨天是什麼時候離開這裏的，你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大概是幾點鐘。”

    孫志雷沒多想，直接說道：“應該是昨晚十一點鐘左右，我們這裏是二十四小時值班的，到了晚上十一點就會換班，昨天老劉交接班後就直接走了，當時我是親眼看見他出的大門。”

    “他昨天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沒吧，和平時一樣，挺正常的，沒發現啥奇怪的地方啊。”

    “他住在哪裏？”

    “離這裏挺遠的，在平湖區那邊，他平時就騎一個電瓶車回家。”

    “你知道他家在哪兒的吧？”

    “知道，去過兩次，就在平湖區那邊的一個破舊民房。”

    徐泰道：“好，現在就帶我去他家。”見孫志雷有些猶豫，轉頭笑道：“和你們領導透過話了，不算你曠工，這案子你要是提供了重要線索，還有現金獎勵，怎麼着，不願意啊。”

    “願意願意，配合警方工作，我們做老百姓的不是義不容辭嘛。”聽說提供重要線索還有現金獎勵，孫志雷頓時起了興趣，恨不得立時替警方抓到真兇，好狠賺一筆。

    “這老財迷。”姜行鄙夷的嘟囔了一句。

    “走了。”陶九九私下捅了一下姜行手臂，湊到姜行面前，朝其手中筆記看去，看筆記上密密麻麻寫了一堆，不禁問道：“他好像沒說這麼多話吧。”

    “你懂什麼，我在分析案情。”姜行壓低聲音道。

    “喲，分析出啥了？”陶九九翹著腳打算探看個究竟。

    “晚點和你說。”姜行說著直接鑽進副駕駛位。陶九九不甘落後，也是上了車。

    徐泰駕駛車輛直奔平湖區。藍田港距平湖區有著半小時的車程，一路上孫志雷一股腦的將自己對死者劉琦所知的資訊毫無保留的傾倒出來，但值得注意的線索卻是少的可憐。透過徐隊和孫志雷的交談，姜行隱約覺得死者劉琦的身份絕不簡單，至於哪裏存在問題，一時間卻是捋順不清。

    平湖區屬老城區，偏離繁華市區中心，是貧苦大眾扎堆的地方，屬於那種視財如命的房地產商都不願去下手的貧困地帶。放眼望去，入眼簾的都是一些七八十年代被歲月不知蹉跎了多少歲月的瓦房民宅。

    老舊衚衕中穿插著無數破爛不堪幾近坍塌的破舊民房，給人一種極其雜亂無章貧民窟的感覺。髒歸髒亂歸亂，這地方也不是一無是處，唯一的優點就是房價低廉，所以外省務工人員多聚集在此處，往來人員的口音也是五湖四海，其中甚至還夾雜著不少國際友人。

    “停，停，徐警官，應該就是這裏。”孫志雷揮手對駕駛位上的徐泰喊道。

    徐泰靠了邊將車停了，從車上下來後對孫志雷道：“這都繞了兩圈走錯了四家了，這次確定沒錯了吧。”

    孫志雷朝四周看了看，仔細回憶了一下，似乎依舊不敢肯定，喃喃道：“應該是的吧，我也挺長時間沒來過這裏了，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來過一趟。”眼睛一亮，目光鎖在三十米開外一名為便民的小賣部上，拍著腦袋叫道：“想起來了，沒錯，就是這兒，從這小賣部進去，最後一家就是。”

    “孫老哥，靠譜不？”半個小時的時間姜行已敲錯了四家大門了，受了一陣白眼，心裏著實有點沒底。

    孫志雷咧嘴一笑，露出滿口黃牙，笑道：“這次絕對沒錯，跟我來吧。”話說完率先朝衚衕裡走去。

    衚衕狹長，約麼有二百多米的長度，寬度不敢恭維，只容三人並肩而行，典型的筒子巷。巷子口的公共廁所散發著令人作嘔的氣味，與其一旁垃圾堆內的惡臭爭相鬥豔下略有頹廢之勢，混雜一起的氣味說是生化武器也絕不為過。

    因剛下過一場大雪的緣故，衚衕內的土路被踩踏的泥濘不堪，孫志雷縮著脖子將衣領上翻取著暖，回頭朝徐泰說道：“徐警官，盡頭那門口有個石墩子的就是老劉租住的地方。”朝前方盡頭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