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剛要開口詢問……

    恍惚間，白色老頭竟然又消失了。

    “吱嘎——”

    偏偏這時，鄔醫生也推開了門，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沈默正在看那幅畫，就走了過來。

    “呦，起來這麼早。”

    “啊……被尿憋醒了，找廁所來著。”

    “嘿嘿，荒郊野外，不用這麼拘謹，不過這房間室內廁所倒是也有，只不過不太方便。”

    “哦哦，沒事，我已經在外面解決了。”

    沈默一下子回過了神，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不過這個畫還真是有趣啊，嚇我一跳。”

    “奧，你說這幅畫，這幅畫和這個壁爐都是之前這個房間的主人留下的，怎麼，看到那個奇怪的老頭嚇壞了吧？”鄔醫生逆光望著沈默，臉上似乎是很和藹的笑容。

    沈默從這個角度望向他，或許這個成熟的男人確實有著一股迷人的大叔魅力，可能沈默若要是個年輕少女也沒準會愛上他吧。

    “之前的主人，難道說這個屋子之前還有人在這裏住過，還有那個白色老頭是什麼東西？”沈默驚訝地問，因為沈默實在想不出會有什麼人在這樣一個偏僻的深山之中隱居。

    這裏既不山明水秀，交通也十分不便，或者已經不僅僅是偏僻，簡直有點與世隔絕，在這樣的一個地方生活，會是什麼樣的人呢？

    “這裏不也挺好的麼，沒有城市的喧囂，自由自在，我倒不覺得這裏有什麼不好？”鄔醫生看破了沈默的心思，卻對他的一切提問閉口不談，而是倚在門旁，點燃了一根菸。

    “之前的主人是什麼人啊？為什麼他要住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沈默更加迷惑不解，已經忘記了任務的要求，迫不及待地追問。

    鄔醫生略感詫異，但還是漫不經心地吐了一口菸圈，斜覷著沈默回答：

    “當然因為他是地堡的門衛了。”

    “地堡？”這兩個字幾乎是從沈默嘴裏直接蹦了出來，沈默的大腦簡直就像被炸彈轟了一般，所有的思緒一瞬間全部紊亂。

    密室鑰匙，地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你難道不知道地堡的事？”鄔醫生看出了沈默表情的變化，和藹地問他。

    “呵呵，地堡當然知道了，就是地下堡壘咯，是一種建築工事，這三歲小孩都知道吧。”沈默趕緊打起馬虎眼。

    “是啊，地堡倒是一種軍事上的防禦工事沒錯。只不過，這個地堡有點特殊，準確的說，裡面加工的東西有點特殊。”鄔醫生冷峻的面容隱匿在煙霧之中，眼神變得更加深邃。

    “有點特殊，難道這個地堡加工的貨物是什麼非法的東西嘍？”沈默試探著問道。

    “呵呵，其實告訴你也無妨，這個地堡不是加工什麼東西，而是天機社的重要經濟來源之一。這是一座人皮地堡，而這個人皮地堡的門衛就設在這個房子，這個門衛也就是這棟房子上一任的主人。”鄔醫生雖然聲音十分親切，眼神卻隱隱含著讓人說不出的寒意。

    天機社……沈默沒有追問這個名詞，顯然，這應該就是無麵女所說的組織。

    “人皮地堡，那就是加工動物皮革的地方嘍，那倒也很正常啊。不過要是門衛設在這麼一個地方，還真是有點奇怪，難道這個地堡在地下不成？”沈默笑呵呵地回答。

    鄔醫生聽完沈默的回答臉色突然沉了下來，或許他並沒有想到沈默竟然會做出這樣的回答，以他對沈默之前那聲“地堡”的判斷，肯定認為沈默對這個剖皮地堡的存在，事先就是了解的。

    然而沈默突然說出這番話，顯然是一個對這個地堡毫不知情的人所產生的本能反應。

    沈默也不由一怔，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已經說錯話了，看來，無麵女的提醒沒錯，過多攀談組織的事情，很可能會提前暴露自己。然而，內心的好奇心，卻還是驅使沈默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不過，這個人皮地堡，其實按正常的邏輯，也確實就像是一個地下黑加工點一樣。

    沈默現在只是按照普通的邏輯進行回答而已。

    鄔醫生本想從沈默嘴裏套出一些有趣的資訊，但顯然沈默的回答讓他有些失望了，只不過，他還無法確定沈默到底是不是在故意裝傻。

    鄔醫生短暫沉默片刻，又用一如既往的腔調說道：

    “是啊，真要是你說的那樣，這個人皮地堡到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只不過這個人皮地堡並不是屠宰牲畜的地方，而是……”鄔醫生頓了頓，銳利的眼睛死死盯著沈默的臉，“而是剖人皮的地方。”

    雖然早就有心裏準備，但這幾個字還是如同鋼刀一樣狠狠扎進了沈默的心口，讓沈默渾身不由一顫，更讓他驚訝地是。鄔醫生明明已經開始懷疑，他的回答卻毫不避諱。

    “啊，剖人皮？”沈默本能地驚呼，愕然地望著鄔醫生。

    “額……至於這樣麼，你和你胖朋友所經歷的事情，恐怕並不比剖人皮這種事愉快多少吧。”鄔醫生見沈默這個樣子，不免覺得有點好笑，將煙盒裡的香菸遞給了沈默一根。

    “謝謝，憋很久了，嘿嘿。”沈默迴應式地笑了笑，接過了香菸，心裏卻早已波瀾四起，“竟然會有這麼恐怖的地方，那這個門衛為什麼會設在這裏，難道這個地堡就在附近？”

    鄔醫生扭頭望向窗外，向前走了幾步，輕輕撫了撫臉上這一夜剛剛冒出來得幾根細小的胡茬。他的目光停滯了好一會兒纔將還在燃燒的香菸緩緩伸向了外面，幽幽地對沈默說：

    “沒錯，地堡就在外面。”

    沈默聽到他的話，感覺渾身上下的血液已經翻騰起來。內心的想法再也無法抑制，或者說已經迫切地呼之欲出，此時此刻，沈默的心中有種強烈的預感，無麵女所說的兇手和真相，肯定跟那個所謂的剖皮地堡有著密切的聯絡。

    而此時，真兇和真相第一次離自己如此接近，幾乎近在咫尺。雖然不知道無麵女說的是真是假，但不管怎麼說，至今為止，這個怪女人對沈默做出的威脅，她可真的是說到做到。

    更重要的是，在這個世界上，竟然會有這麼可怕而殘忍的組織存在。竟然能夠做出剖人皮這麼令人髮指的惡行。即便這個人皮地堡與殺死茜茜兇手無關，沈默內心的正義感也絕對不容許這樣的組織存在。

    “竟然就在外面，那……那麼哪裏為什麼要剖人皮啊？你又怎麼知道這些事情的？”沈默被他這一說，嘴裏的話已經完全不過大腦思考，直接脫口而出了這些疑問。

    鄔醫生見沈默情緒發生瞭如此激烈的變化，非但沒有感到驚訝，反而臉上露出一些得意的神色。而沈默自己也十分清楚，自己現在已經無疑告訴了他，自己對這個剖皮地堡不僅僅是有所瞭解的，而且它對自己來說，還有著非同尋常的意義。

    “當然有它們的目的嘍，地堡的目的是爲了什麼，當然就是盈利，無論這個地堡是加工什麼，或者製造什麼，它的目的當然只有一個，那就是盈利，這是毋庸置疑的，”鄔醫生喃喃地回答，蒼白得臉再次扭頭望向沈默，“至於我為什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呵呵……因為我就是這個剖皮地堡的第二任門衛。”

    第二任的門衛？

    沈默聽完不由一怔，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顯然，無麵女想要得到的密室鑰匙，應該就是用來通往人皮地堡的，而這把鑰匙，現在顯然就在鄔醫生的手中。

    “怎麼，這很讓你驚訝，還是覺得這個我這樣的帥哥當門衛有些屈才了，其實……我也是這麼覺得的，呵呵……”鄔醫生輕輕捻滅了菸頭。

    “呵呵呵……是啊，真是有點屈才了，不過也說明組織很信任你啊，能讓你為這麼重要的地點看家護院，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勝任的。”沈默尷尬地擠著笑容。

    “恩，也是，不過，主要還是上面的做法讓我覺得很有趣吧……”鄔醫生喃喃說。

    “有趣？”沈默連自己都能夠明顯感覺到激動。

    “你好像有點太過驚訝了吧。”鄔醫生目光變厲。

    “我……只是沒有想到，咱們這樣一個非法組織竟然有能力讓一個醫生心悅誠服地加入，這一點我還真是佩服。”沈默深吸了一口煙，忽然意識到，自己不知不覺間，竟然說出了很多心裏的真實想法。

    看來，這個鄔醫生果然很危險，不光是因為他隱藏的力量和能力，更是因為他這種能夠讓你在不知不覺中透露出自己心跡的本領。

    此時，香菸所帶來的感覺並沒有讓沈默感到多麼舒暢，反而讓他的胸口感覺十分壓抑。就好像這些煙氣已經堆積在了一道死死封住的房間中，無法發散出去。

    “呵呵……事在人為而已，而且以後請不要給天機社冠上這些莫名其妙的名頭。什麼叫做非法組織，呵呵，非法，那你來告訴告訴我，法律的作用究竟是什麼？人們又為什麼要遵紀守法呢？規矩只是一種強迫你去執行某些人意願所強加給你的約定俗成的形式，而善於打破規矩的人，才能開闢出新的道路。通往財富，通往理想，通往我們想要的世界。”鄔醫生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高亢，他的眼神中充滿了野性的光芒，這束寒光讓沈默不敢與他對視，更不想去傾聽他的謬論。

    為什麼要遵紀守法？這還用問麼，當然是爲了維持這個社會的穩定。當然是爲了讓世界上的每個人都能過上安定的生活。如果人人都打破規矩，人人都目無法紀，那這個社會豈不亂了套，那這個社會又跟野蠻人的社會有什麼區別？

    真是可笑的謬論，真是偏激而誇張的言辭，簡直不可理喻。

    然而這些想法只是作為一個憤青學生而言，只是本能地在沈默的腦海裏轉了一圈就消弭不見。不管怎麼說，沈默現在這種情況總不可能爲了這個一個看待問題的觀點而和鄔醫生翻臉對峙，他無論怎麼說只不過就是他的想法而已，隨便他了又何妨。

    沈默點了點頭，不情願地回答：

    “是啊，常言也道，富貴險中求。的確，那些真正能夠有大成就的人，都是這些善於打破規矩的人，善於另闢蹊徑的人。不過即便如此，我還是認為爲了利慾而鋌而走險，過著刀尖上的生活，並不是我要的，或許可能是因為我太懦弱了吧，這些追求本身就對我沒有太大的吸引力。”

    這些話確實是沈默的肺腑之言，或者沈默內心更真實的想法應該是這樣的，那些爲了利慾而投機取巧，另闢蹊徑的罪犯，或許他們以為他們可以憑藉自己的陰梟詭計攫取利益，然而，他們面臨的風險以及葬送的前途所承受的代價，顯然是十分不智的。

    或許當一個人真正面臨那樣的選擇之時，在利慾與理智面前，這杆天平肯定會發生偏移，也或許每個人的成長環境的不同，使得每個人的世界觀也會有著千差萬別的差異。

    起碼在沈默看來，從最單純的角度來講，違法犯罪這種事是不對的。

    然而，鄔醫生對沈默的這種論調當然是嗤之以鼻。

    “呵呵呵呵，犯罪……這個世界上恐怕只有罪犯纔是最快樂的，只有罪犯纔在做自己想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