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麼發現的？”

    朱老道雖然神色兇獰，卻似乎並沒有攻擊的意思。

    可是附在他身上的後卿，還是沒想明白自己哪裏出了破綻。

    “真正的茜茜無論怎樣都不會告訴我兇手的模樣。”沈默悵然若失般回答。

    後卿心中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卻又無法反駁。

    “真的沒想到，你竟然能夠把茜茜模仿的這麼逼真。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她過得怎麼樣？”沈默也沒有動手。

    “很好，快下地獄了。”被附身的朱老道毫不留情地回答。

    沈默瞪了他一眼，但還是嘆了口氣。

    “希望她在陰間會過得更好，她喜歡鬼。”沈默頓了頓，冷睨著朱老道，“我已經知道了，一定是茜茜她自己不想見我對吧，所以才讓你過來。而你，頂替了茜茜的身份，想利用這次機會，為自己做點什麼。”

    後卿雖然心中有些驚訝，但他表情還是毫無變化。千年歷練，早就能讓他自由控制自己的身體和表情不被情感所左右。

    “這麼說來，你似乎願意幫我做點什麼嘍。”朱老道狡黠地看著沈默，讓沈默不由覺得，這樣的表情，還真不適合他。

    “你是聰明人，我更喜歡談交易。”沈默正色說道。

    “哈哈……”朱老道放聲大笑，放下了手中的桃木劍，“好，那咱們就談談。你，想要知道殺死你女朋友的殺人兇手。而我，想要藉助你的力量復活，就這麼簡單。”

    “復活，你有辦法讓死人復活。”沈默瞪大了眼睛。

    “聽說過借屍還魂吧。”朱老道顯得有些得意，“只要你能幫我找到一具新鮮而完整的屍體，我就有辦法成功轉生。”

    “既然這樣，那你剛纔為什麼還要讓我做那個奇怪的儀式。”

    “因為我原本想施個法術，把你的三魂七魄拘禁在水晶球之中。然後我自己佔據你的身體，而那個法術的其中一個儀式，就需要你咬破手指，用指血在水晶球上繞上兩圈。”

    附身朱老道的惡鬼如實回答，這讓沈默有些出乎意料。

    “那你為什麼還要將實情告訴我，你完全可以欺騙我，以殺死茜茜兇手的秘密誘騙我上當，被你奪走身體。”雖然明知對方確實已經如實招來，但沈默反而更加疑惑。

    “哈哈哈……第一次都失敗了，我還會嘗試第二次，而且我感覺你小子挺好玩的。”朱老道雖然大笑，但看起來依然嚴肅，“更何況，想要騙人，首先也得先拿出誠意來啊。我說不定以後還會騙你，但不是今天。”

    “好，那我暫時相信你，說吧，具體點，你一定已經有了計劃。”沈默說。

    “你說計啊……幾百年前我就不再做這種事了。可能早就習慣了隨機應變把。”朱老道撓了撓頭，剛纔粘過膠帶的地方感到有些不舒服，“這樣，你先把屍體找到再說。怎麼借屍還魂是我的事，成功之後，我自然會信守諾言，將你想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

    “問題是，我怎麼確信你真的知道殺人兇手是誰。”沈默當然不會就這麼輕易相信。

    “我無所不知。”朱老道高昂著頭，顯得有些得意。

    然而，被附身後，沈默發現面前的朱老道，無論表現出怎樣的情感，竟然都不失端莊，更不是嚴肅。似乎這個附身在裡面的惡鬼，生前很可能是個叱吒風雲梟雄豪傑，纔會如此泰然自若，又給人以威壓。

    “吹牛可不能成為交易的籌碼。”沈默也正色迴應。

    “好啊，你不相信是把，那我就說說你好了……你原本是個很普通的孩子，但很聰明，後來在刷抖音的過程中，中了邪，因為被鬼影隨行，卻意外獲得了異於常人的能力。於是你妄自尊大，認為自己被授予了上天賦予的神聖使命，以匡扶正義這種讓人噁心的心態，自以為是地做著所謂正義的事情，其實不過是想找到自己長久以來所缺失的成就感和存在感……”朱老道慢條斯理地說著，全部都用肯定句，顯得對沈默的一切都瞭如指掌，而不是憑空猜測。

    沈默打斷了他，光是聽到這些，已經足夠了。

    因為關於自己得到狩魔卡的事情，連茜茜也不知道。

    後卿心中暗自覺得好笑，要知道，這些手段對他而言，這不過又是一次很簡單的替代，一些動作，一些語氣，一些表情，後卿就可以輕鬆猜測出一個人的身世和經歷。而他，纔不是什麼無所不知的全知。

    “好，我相信你，說個時限吧。”沈默也不想再和他盤桓。

    “今晚。”被附身的朱老道斬釘截鐵地回答。

    “不可能，至少三天。”沈默也不退讓，他很清楚，這筆交易，一開始就不公平。

    “這燭火一旦熄滅，我就會從這個老頭兒的身體離出來。到時候，你就看不到我了。”朱老道指了指那最後一根，有些微弱的火燭。

    燭火幽幽發光，雖然還在燃燒，但長度卻不再減少。

    “我可以想辦法開陰陽眼，這不是問題。”沈默回答。

    “那也沒用，我的樣子，連鬼魂都看不到。”後卿雖然會說實話，但他還沒蠢到什麼都說出來的地步。

    他當然不會讓沈默知道自己現在只剩下了元神，如果要不是恰好朱老道施展了招魂術，那個紙人給他提供了媒介，他根本不可能現身人間。

    “不管怎麼說，我今晚肯定做不到，我從來不高估自己，所以你也別高估了我。”沈默也說了實話。畢竟，這麼晚了去找一具新鮮的屍體，那他除非親手殺死一個人。

    “哦，你還以為你爲了那個女人，什麼都肯做。”被附身的朱老道不由表現出了恰到好處的驚訝。

    沈默當然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他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在今晚找到這樣的屍體，所以只是委婉地想讓自己殺人！

    “你別妄想了，除非是那個殺了茜茜的人，否則我不可能濫殺無辜。”沈默絲毫不理會他的挑釁。

    朱老道擺了擺手，似乎同意了這筆交易。

    “那好吧，倔強的年輕人，不過……這期間我恐怕只能寄身在這個糟老頭子的身上了。你要給我找個陰涼點的地方，那隻蠟燭，也千萬不要讓它熄滅了。否則，你就再也看不到我了，這筆交易無法完成，對我而言毫無損失，因為我有的是時間和機會，但我想對你，肯定不一樣。”

    “未必……也許只有我會給你帶來更多的樂趣。”沈默目光咄咄。

    “哈哈哈哈……”後卿再次大笑，“太有意思了，你竟然又看出了我的心思。”

    沈默卻笑不出來，他知道對方的強大。既然如此，對方選擇與自己合作的唯一理由，除了爲了完成交易之外，那就只可能是爲了找樂子。

    不過，沈默心中更清楚，交易也好，合作也罷，任何時候，無論雙方誰佔據優勢，主動權都覺對要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中。

    他不會就這樣陷入被動。

    “既然如此，祝咱們合作愉快。”沈默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被附身的朱老道也把手遞了過來。

    “我應該叫你……”

    “後卿。”

    “哦，後卿……我叫沈默。”

    “呵呵。”

    握手的過程稍微有點長，後卿剛要把手鬆開。他卻忽然發現沈默竟然就在握手的瞬間，他的另一隻手已經從自己的身上把口袋裏的數枚符咒偷走，然後在根本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竟然將這些符咒全都拋向了朱老道的面目。

    “你……”朱老道驚呼。

    一瞬間，金光大盛，黑煙騰騰。

    符咒飛向了朱老道的臉，他的臉立刻好像被電熨斗燙了一樣，冒起了黑煙。他的手腳再次抽搐，想要去抓臉上的那些符咒，卻因為動作太過僵硬，而無法成功。

    沈默不會使用符咒，更不會祭符，甚至不知道自己偷走的這些符咒都是些什麼。但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就算再強大的妖魔，也不可能直接應對這麼多符咒。

    朱老道身為一個道士，肯定會隨身攜帶大量的符咒。

    所以，當朱老道被附體的時候，沈默一直在心裏思考一個問題，朱老道就算因為荒淫過度，身體虛弱，但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地被附體，因為就算妖魔鬼怪不忌憚朱老道本身，但他身體裡的那些符咒，肯定也會對妖魔鬼怪產生可怕的影響。

    就連上次煞血鬼附體，也是看到了朱老道將法器全都交給了沈默，纔敢進入朱老道的身體。而今天，符咒都在朱老道這裏，總不會有妖魔鬼怪肆無忌憚地鑽進一個道士的身體，頂著渾身的符咒耀武揚威把。

    於是，沈默有了一個猜測。眼前這個惡鬼，很可能根本沒有完全附身在朱老道身上，而是鑽進了他的腦袋裏，暫時控制了他的思維而已。

    沈默這纔想出了這一招，偷出符咒，然後全都砸向朱老道的腦袋上。

    符咒遇到邪氣，如同鋼鐵遇到了磁石，瞬間全都吸附了上去，朱老道的腦袋冒著黑煙，不斷髮出怪叫，卻已經辨別不出在說些什麼，

    每次沈默偷了東西，桑若就會不合時宜地從狩魔手機中冒了出來。

    “咦，主人，這老道怎麼了？怎麼還被自己的符咒給折磨成這樣？”青蛇愕然。

    “嘻嘻，該不會他是用符咒來壓抑自己腦袋裏的淫蟲吧？”紅蛇也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

    沈默沒時間搭理他們，而是擠了擠手指，又擠出了幾滴指血。迅速壓向了那最後一根散發著幽藍陰光的蠟燭，三面靈幡旋舞的速度更快了。

    “招魂燈。”桑若喃喃自語。

    “不要……”滿臉符文的朱老道掙扎著站了起來，卻還是沒能阻止沈默。

    “噗嗤……”

    沈默壓滅了蠟燭，房間裡陷入了一片黑暗。

    朱老道一聲尖叫，昏厥在地，吸附在他臉上的符咒已經全都脫落下來，黑煙還未完全散去，洋洋灑灑地散落在地。

    沈默迅速開啟了狩魔手機，對準了那些黑煙的方向，想要捕獲這個剛逃出來的傢伙。

    死寂的黑暗，毫無變化。

    然而，魔化抖音這一次產生任何效果，更沒有將黑暗中那個本應被降服的惡鬼吸收進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它已經跑了？”沈默驚訝萬分。

    於是，他扭頭看向桑若，尋求答案，

    然而，他一回頭才驚訝的發現，桑若和兩條蛇，全都跟自己是一樣的表情，驚訝萬分，全都張大了嘴呆望著黑暗之中。

    “呦，這不是桑若麼，好久不見。”

    漂浮在空中的後卿朝呆若木雞的桑若打著招呼，沈默卻無法感知到他的存在。

    “天啊，你怎麼會在這裏？”桑若如此惶恐。

    “誰，在哪裏？”沈默左顧右盼。

    “僵……萬僵帝王……後卿！”青蛇顫聲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