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兄弟！哎呀，如此豪爽，趕快到這裏來坐！”張大膽大聲呼喝，同時趕緊彎下身子，用袖口仔仔細細地擦拭了一番身邊的長凳。

    王正正有此意，於是大大咧咧地坐了下來。

    “為兄痴長你幾歲，叫做張大膽，本是在這慶州城內太平隊供職。太平隊沒聽過吧，嘿，那可都是保一方平安的豪傑！”說著，他自然地把手搭在王正的肩膀上，“我看兄弟你也是出手闊綽視錢財如糞土的好漢，和我正對脾氣！”

    王正正要打聽這太平隊的事情，一旁的少年也上前一抱拳，自我介紹起來，“在下……”

    “誒，看你風塵僕僕，一定是腹中飢餓。”張大膽說著，把倆人誰也沒捨得動的油炸麥餅一撕兩半，塞進王正手裏，另一半整個兒地扔進了自己的嗓子眼兒，連後槽牙都沒碰上。

    王正也沒謙讓，咬了一口餅以示領情，“大膽兄，請問這太平隊在哪裏？”

    此時，小販已經炸好了十張餅子，熱騰騰地端上了桌。張大膽非常自然地抓過來兩張，又另外拿了一張塞給那少年。

    “太平隊本是各地鄉紳出錢，組織的當地團練，保一方太平的。本來這些年風調雨順，老百姓和大戶們都把咱們忘了。今年趕上了西邊起戰亂了，各地的盜匪也猖狂起來，咱們這慶州城才重新開始招募起來，成爲了維持正義的獨家……”

    “咱們城裏不是還有黑刀門嘛？不止咱們一家啊。”少年插嘴道。

    “那幫只認錢不認爹的傢伙？”張大膽呸了一口，又轉過來說道，“黑刀門的確有點本事，那裏就連練氣巔峰的高手都有。可惜，你得是出的起大價錢的富戶人家才供得起。尋常老百姓指望誰？還不得咱們？”

    王正一聽黑刀門，也上了心，“黑刀門在這裏多長時間了？我聽說中原地區也有這個門派，勢力不小啊。”

    “老弟果然有見識！”張大膽大口填著油餅，“他們在這裏也有五年開外了。雖然沒咱們人多，能有二三十人吧，但個個如狼似虎，不好相與。你看他們收入高，關鍵吧，他們不招外人，都是得從他們中原地區堂口過來的，人家只認信物不認人。”

    說著，直咂吧嘴，有點羨慕的意思。

    王正捏了捏自己懷裏的牌子。自己在這個城市裏得待上十天，不能把時間白白浪費掉，得做點什麼。

    “對了老哥，你們的隊裡，有沒有一個少年，叫做烏菜頭的？”

    “這個……沒聽說。”張大膽衝着旁邊的少年眨巴眨巴眼睛，“歪脖菜，你聽過這個人？”

    王正早看出了他擠眉弄眼的樣子，於是看著這少年說道，“你可知道這紅土營子有個叫老楊樹的人嗎？”

    少年只吃了一個餅子，就老老實實地坐在一旁。聽到這裏，渾身一震，站了起來，“大……大哥，您……見過他？”

    王正心下了然，“我是他的戰友。”於是，把老楊樹的情況簡單介紹了一番，又看了看張大膽，沒說玄幣的事，“你現在是家裏的頂樑柱，把這個帶著，回家孝敬母親吧。”說著，把那包袱銅板一推。

    菜頭楞楞地消化了一陣老楊樹的過往，居然沒哭沒嚷，只是咬了咬牙，恭恭敬敬地站起來行了三個禮，“大哥，您千里迢迢前來報信，是我烏菜頭一家的恩人。銀錢我去太平隊已經賺了一些送回家裏，這些您留著過日子吧。這裏離家不遠，也不耽誤我照顧母親，等忙過這一陣我就回家探望。”

    王正讚賞地點點頭，然後問道：“你如果不缺銀錢的話，還願意在這隊裡幹下去？”

    他家裏的玄幣，足夠他安安生生活一輩子了。

    “我進太平隊可不僅是爲了賺錢。”少年挺起了腰桿，“我在這裏學了軍中的破山拳，也算有點自保的本事。為城中的人做點事，自食其力，這樣的生活纔有意思吧。”

    “這個傻小子……就算你真這樣想，進了太平隊，起碼也得在這裏幹滿三年才能走呢。”張大膽憤懣地又往嘴裏填了個餅子，兇狠地看著桌子上的包袱。“那金口榜又不關你的事，那麼上心幹什麼？”

    “老哥，這金口榜到底是什麼東西？”昨天夜裏，這菜頭和張大膽出城埋伏，好像就是爲了這件事。

    “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人說是幾個月之前，在城門之外，出現了一張告示。後來，人們就管這告示叫做金口榜。”說起這個東西，菜頭來了精神頭兒。

    “告示上活靈活現地畫着一張臉，那畫十分簡陋，只能看出那臉掩藏在黑暗裡面，只露出一隻血紅的眼珠子，下邊是一張嘴，嘴上塗着金粉。”張大膽不失時機地描述起來。

    王正一聽到眼珠子，左手不由暗自攥緊，“因為嘴巴是金色的，所以就叫做金口榜？”

    “那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那榜上的內容。”少年瞪大眼睛，認真地說道，“還有，完成上邊內容的結果。”

    見王正一臉的迷惑，菜頭開始講起了第一次榜單出現的情景。

    那天早晨，當那張怪畫張貼在城門口的時候，來來往往的行人看到的不少，但沒有哪個人當真。

    當時那麼大的一張白紙也要好幾枚銅板才能買到，一定是哪個有錢的少爺在這消遣窮苦人呢。

    這告示上除了怪畫之外，只有簡單的幾行字。

    “抓住八隻鳴蟬，在城中鬧市之中的八達客棧門口當衆吞下，即可去該客棧領取白銀五兩。”

    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普通人吞鳴蟬，日進斗金的客棧拿出區區五兩銀子，都不是什麼傷筋骨的事。

    關鍵是誰會相信，這八竿子打不著的兩件事，會有著這種必然聯絡。

    這個世界上，除了懵懂無知的小孩兒，就只有意中人會相信這種事。

    走投無路的人。

    城中有個破落戶張百年，嗜賭成性，被人追債追到要砍斷手腳。反正也是沒有活路，乾脆就揭下了那張紙，按著榜上的話來了。

    這種人四處借債，坑蒙拐騙，本來也不在乎什麼臉面，站在客棧門口，大口吞下蟲子之後，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店裏。

    結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