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寒風凜冽的嚴冬，此刻的北方也算是溫暖許多了。這一夜雖然在院子裡睡覺，但大家休息得都算不錯。只有雄牛，一直輾轉反側，自從牛老大告辭之後，他再也沒有睡著。

    天亮之後，雄牛第一個起來，“我說，他們不會不來了吧？”

    說完，就推開大門。

    剛要把頭探出去東張西望，卻一下子退了回來，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無論是在龍原府的海東戰場上，還是在完顏部族那裏，雄牛都是身經百戰的當頭大哥，殺人殺怪無數的他，從來沒有這麼失態過。所有的人都緊張了起來，伸手去摸自己的武器。

    王正一聲高喝，制止了他們，第一個走出大門。

    只見牛王廟的門前空地上，整整齊齊地站著一群人。

    這些人高矮胖瘦完全一樣，就連面目也是一模一樣，全都是牛老大的樣子，足足有七八十位。

    難怪會把牛老大的親兄弟雄牛都嚇了一跳。

    “我們願意追隨你們！”整整齊齊的呼聲，與牛老大的聲音也是完全一樣。

    綺麗絲走到近前，兩手不停地左右揮動，抓起一團團陰氣，補充著身形明顯有些變淡了的影魔。

    “我說……薩滿女神……”雄牛湊到近前，低聲與綺麗絲說道，“等合適的時候，能不能商量一下，讓他們別都扮作我大哥的樣子啊……我看著這麼多牛老大，心裏有些發怵呢。”

    “當時他們下葬牛老大的地方，正是這一帶陰氣河流匯聚的地方。當時，就應當有影魔發現他們了。影魔雖然從不主動害人，卻對變成人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要想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他們就要切切實實地解剖開他。於是只能拿屍體下手，這也是牛老大墳墓上那個孔洞的成因。”王正暗中對綺麗絲說著，並沒有把這事情告訴雄牛。屍體畢竟只是屍體，那些影魔也沒有做錯什麼。

    但是這事情對於雄牛，在感情上恐怕難以接受。

    這麼一群一模一樣的人，太過驚世駭俗，如果走進慶州城，恐怕會嚇死人的。而且，如今的慶州城，壯丁早就被抓得乾乾淨淨，只剩下老弱病殘和婦女，王正也不願意去看那些悽慘的景象，於是隊伍遠遠地繞過慶州，直接往二道河的方向開拔過去。

    終於，面前是當初自己被抓壯丁後等待糧草隊伍的那座山下。只見沿著山坡的方向，一道土路從另一個方向橫著延伸過來。

    此時春暖花開，遍地青草剛剛由青轉綠。土路之上，也鑽出不少青草和野菜。

    王正走了過去，在土路上仔仔細細地檢視了半天，面色陰沉地搖搖頭。

    “發現什麼了？”雄牛好奇地問道。

    “什麼也沒發現。”王正悶悶地說道。

    “沒發現東西，你陰著臉幹什麼？”

    “這條路，是渤海國往海東戰場押送糧草的必經之路。那種牛車車輪有三寸寬，車轍極其明顯。”王正伸手指著那條路來的方向，“草木發芽距離現在，已經整整有一個月了。這一個月來生長的草木，都沒有任何被碾壓的痕跡。”

    “也就是說，渤海國已經整整一個月沒有往海東押送糧草了？”雄牛憤憤地說道，“那些糧食才能花多少錢？這幫混賬，延續了幾百年的戰場，說放棄就放棄了嗎？”

    “所以，一切都看我們的了。”王正說著，帶著眾人加快了腳步。

    一路行進到了二道河的位置，此刻正逢春暖，高山上的冰雪融化，河水暴漲，以往兩岸的石頭也都被河水淹沒了。

    “不好！戰場上出現變故了！”雄牛喊了一聲。

    “何以見得？”綺麗絲不解地問道，同時原地站裡，在河邊揮動雙手。一道道肉眼看不見的陰氣逐漸匯聚起來，在場的人都茫然不知，只有那一群一模一樣的牛老大，一個個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他們以陰氣維生，可以感知到陰氣。

    “以往，這裏都有玄宗的人佈防，阻止披麻軍士兵逃跑。現在我們這麼大的隊伍到達這裏，竟然沒有人來盤問。”雄牛說道，“難道，他們見勢不妙，也都撤走了嗎？”

    “不會，玄南宗的人，還是可以信任的。”王正說道，“我離開這裏的時候，整個披麻軍的隊伍已經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了，再加上他們的校尉也臨陣脫逃，人心渙散。或許，這裏的人，已經少到不需要額外佈置防線看著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這裏的指揮官顯然是不合格的。”雄牛哼了一聲，“就算人手不足，在這裏也該設定一道崗哨。渤海國那裏已經靠不住了，如果有敵人從背後偷襲，我們再趕上有海怪衝鋒，就腹背受敵啦。”

    “說得對！看來，請你當這個前線的總指揮，算是選對啦。”王正說著，看到河面上居然凝結起了一處濃霧。

    “奇怪，以前你凝結東西，也沒見起霧啊？”他對綺麗絲說道。

    “這道石橋，要想承受隊伍和車馬的重量，就必須非常結實堅固，所以，需要凝結的陰氣就要更加充足。當足夠多的陰氣凝結在一起的時候，溫度就會急劇下降，起霧那是難免的事情。”

    綺麗絲終於長出一口氣，霧氣緩緩散去，河面上出現了一道漆黑的石橋，橋面足有一丈寬。

    “陰氣……濃霧……”王正若有所思，與隊伍一直過了橋，沿著蜿蜒的山路徑直走去。這一路上，也沒有看到有車輛走過的痕跡，不由得心裏更加焦急。

    終於，那片熟悉的戰場又出現在眼前。

    王正緊張地看去，只見那座重新翻修過的校尉府邸還好端端地矗立著，遠處，一排排的地窨子還在那裏，那口黑鐵鑄造的大鐘，也沒有倒下。

    “呼——幸好，戰場還在。”雄牛長出一口氣，指揮著隊伍把糧草卸到那處院子裡面。只見校尉府之中碩大的庫房裏麵，米缸已經見底。

    “糧食都吃光了，這幫傢伙還能守住戰場？”王正也有些奇怪，本來留在這裏的披麻軍，就已經都是慶州附近強徵過來的老弱殘兵了。“該不會都跑了吧？”

    “地窨子裡有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牛老大站在了王正的旁邊，“我可以感知得到，那裏有人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