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要自己養活披麻軍？！”菜頭震驚之下，放下了飯碗。

    “渤海國已經沒有心思維持著這海邊的戰場了。之前能夠派這個校尉過來，也只是看在玄易宗保護他們皇城的面子上。現在玄易宗已經徹底暴露了自己的本意，那新任的掌事天真子僅僅是在這裏做個樣子罷了。”王正咬牙道，“皇城那裏只要供給玄易宗足夠的金子，他們纔不會在乎這戰場還有沒有。”

    “其實，這也是宗主一直擔心的事情。”菜頭說道，“海東戰場一旦失守，整個天下就都完了。”

    “你不需要擔心這些，眼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平平安安到達山上，把符咒儘可能多地傳授給其他人。披麻軍和供給的事情，都交給我了。”王正說著，已經放下了碗筷。菜頭又多吃了一碗飯，二人才起身離開。

    隆冬剛過，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集市之上沒有太多可買賣的瓜果菜品，只有幾樣常見的藥材和獸皮。生意最好的還是鐵匠鋪，準備春耕的農具都需要提前準備好。

    離開集市，走出去十幾裡地，前方就是莽莽群山。

    “繞過這裏，就是上山的路了。”菜頭遠遠地指著。“咱們走近道，穿過乾飯盆，可以省下一天的路程。”

    “乾飯盆？聽起來是個窪地？”

    “是群山之中的一處峽谷。說起來，應該是十幾處峽谷連線在一起組成的。裡面彎彎繞繞，看不見邊際。”菜頭一邊說著，一邊兩手比劃。“這地方，一般人可不敢走。也就是我這樣的膽大又心細的才能走出來。”

    “一個峽谷，有什麼不敢走的？”

    “那地方可厲害了。說是乾飯盆，其實裡面可不止是一個盆。那叫做大盆套小盆，盆盆相接，一個挨着一個。說起來，總共有九九八十一盆。人走進去之後，管你是拿著羅盤還的進山老手，還是身有修為的修仙者，全都得麻搭山了——額，麻搭是咱們這裏的說法，就是迷路的意思——最後，全都死在裡頭。”

    “那你怎麼就有辦法走出去了？”王正有些來了興趣。

    “嘿嘿，有一次我下山去村子裏看望俺娘，他們村子裏的老把頭正要出去放山，缺個人手，我就跟著去了。結果在山裏遇上山神爺了……”菜頭吃飽了肚子，有了精神頭，“放山的人有規矩，遇見山神爺了，所有的人都要摘下帽子擺上一排。山神爺挑中誰了，誰就老老實實地跟著走。山神爺也從不貪多，一次只帶走一個人。”

    結果這次該著菜頭倒黴，那隻斑斕猛虎偏偏挑中了菜頭。當時的菜頭剛剛築基初期修為，要說拼起命來，也可能和老虎打個旗鼓相當。只是那老虎體型巨大，爪牙鋒利，真要打起來，赤手空拳的菜頭也要付出極大代價。

    於是，他只能硬著頭皮跟在那大老虎的後邊，亦步亦趨地緩緩走著，只待稍微拉開一點距離，好撒腿逃命。

    按照之前老把頭說的規矩，山神爺帶著人走，最多走出一百步，肯定會下手。可是誰知道，這一人一虎走出來足足五百步之後，老虎並沒有對菜頭下口。

    菜頭估摸著與對方拉出來五十步左右的距離，正要逃跑，卻暗暗叫苦。只見左右盡是茂密的參天大樹，樹木之間還生長著密密麻麻的野山棗。這野山棗他可是知道，上頭密佈尖刺，硬闖過去，能把全身的皮肉都掛爛了。

    正在為難之際，卻見那隻山中之王猛然一躍，竟然一下子就來到了近前。菜頭不由得驚得頭皮發炸，這傢伙的速度明顯超過了自己的估算，就算眼前是一馬平川，讓自己先跑出五十步，也絕對逃不了。

    那老虎碩大的頭顱眼看湊到了近前，猩紅的大嘴裏露出慘白的利齒。菜頭本能地握緊雙拳，正要拼上一條命，卻見對方晃動身形，來到他的身邊，別過了頭去。

    不等菜頭回過神來，卻感覺一陣風聲刮過耳畔，只見山神爺一根比杯口還粗的尾巴甩了過來。剛到身上，力道一下子減弱，只是輕輕地在他的後背掃了一下。見菜頭臉上露出疑惑的神情，便晃了一下腦袋，用下巴點了點前方。

    這老虎，好像正在驅趕著菜頭，讓他跟著自己往前走。

    王正聽到這裏也是好奇，他以前在軍隊裡也是認識不少天南海北的戰士，聽他們說過一些當地的奇聞。據說在西北的某個地方，有野狼遇上人家落單的肥豬，自己無力殺死，就會用利齒咬住豬的耳朵，一邊用尾巴驅趕，一邊拽著走，直到回到自己狼群的聚居之處，才宰殺分食。

    菜頭當時心裏也是吃驚，這老虎不愧是被稱為山神爺，除了不會說話，簡直跟人一樣。

    一人一虎，就這麼極為親密地在山中穿行下去，直到前方茂密的森林出現了盡頭。

    這千百年來一直生長的老林子鬱鬱蔥蔥，遮天蔽日，根本看不到盡頭，哪裏來的盡頭呢？菜頭仔細看去，原來眼前是一道高聳入雲的石壁。

    菜頭沿著身旁的一棵大樹爬了上去，直到整個身子鑽出了茂密的枝葉，這才豁然開朗。身下，是濃綠色的無盡波濤，前方，是一道連綿起伏的峭壁。

    這峭壁左右連綿不斷，上下足有幾十丈高，幾乎是垂直上下，自己的築基修為根本無法攀爬。而且山峰頂上雲霧繚繞，雲層極為厚重，就算是金丹境界的高手，飛到上頭也什麼都看不到，無法繞過這座座山頭。

    菜頭驚歎了一聲，從書上跳了下來。那老虎卻沒有再用尾巴驅趕他，而是抬起自己的右爪，向前探了探。

    只見前方渾然一體的峭壁之上，赫然留出了一道五尺多寬的縫隙，簡直跟無邊高牆之上的一道城門一樣。

    菜頭此刻也不用老虎驅趕，自己心裏的好奇早就如同一隻鉤子一樣，引著他往那縫隙走去。

    剛剛走到近前，卻見山神爺身子一閃，搶先一步來到前邊，轉過頭來低吼了一聲，率先走了進去。

    這一路走來，菜頭已經對山神爺的舉止有了些瞭解。這一聲低吼，他也聽出了裡面的意思。

    這意思很簡單——前方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