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來得快，散得也快。

    好像退潮一樣，霧氣從山腳下慢慢變得稀薄，稀薄的範圍越來越大，最後一直退回到海面之上，消失在遠處的夜空之中。

    校尉鬆了一口氣，剛要喊聲解散，卻見那五個玄南宗的鐵甲人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顯然是在期盼著那兩個高來高去的男女歸來。

    終於，在山嶺的另一端，兩個人影再次凌空飛躍回來，兩大袋子的東西啪唧一聲摔在地上。

    “這些東西，夠帶回山裏一趟的了吧？”王正問道。

    “足夠，足夠了。不僅這些東西，就說這隻完整的海東客屍體，就是非常難得的。”菜頭喜悅地說道。

    “海東客，你們應該也可以對付得了吧？”白初晴說道。

    “對付倒是能夠對付，但是取得這樣完整的屍身，卻是太不容易了。”菜頭的一位戰友答道，“這東西沒有神識，就是個亂打亂跑的瘋子。我們就算把他圍住耗盡靈氣，也很難保證在不破壞屍體的情況下殺死它。”

    “尤其現在，我們人手不夠，有的時候只能用爆裂神臂弩。那東西一出動，海東客連完整的屍身都剩不下。”

    “沒辦法，雖然我們現在五個人，但一旦起霧之後，就得分散到不同的幾個戰場之上。”

    幾個人見菜頭與這兩個高手十分熟悉，顯然是友非敵，大家都是年輕人，便話多了起來。

    “既然要回山一次，就儘可能多地帶一些戰利品回去。”王正說道，“這種紅色的霧氣，一般多久會出現一次？”

    “現在比一個月前好多了。那一次，海東客在三天的時間裏，整整出現了十九個。當時，我們門中整整來了二十個人，消耗光了所有的爆裂箭頭，這纔算是沒丟了陣地。”菜頭說道，“從現在往前算起，霧氣已經有半個月沒起了。這東西的規律就是，半個多月出現一次，這一次只要出現，就接連不斷地起霧。最遲天亮之前，肯定還會來上一群敵人。”

    “道長……”此時，那鐵腕校尉走到近前，趁著幾個人說話的空當，對著菜頭說道，“我這裏的披麻軍士兵就這麼些個人了，已經熬不住了。是不是讓他們先解散休息一下。趁著下一次迷霧起來之前，把體力恢復一下。”

    “你帶著他們上山休息吧，明天晌午之前，都不用下山。”王正說道，“這裏就交給我了。”

    校尉神色一震，這是有多麼大的實力纔敢說出這麼大口氣的話。但見這穿著鐵浮圖的道長都神色如常，顯然對方並沒有吹牛。

    “那……下官就告退了。”

    校尉後撤一步，那些滿臉疲憊渾身血汙的披麻軍士兵們，也是臉上不禁流露出喜色。

    “慢著。”一個帶著鐵浮圖面甲的人說道，“上山之後，不要亂跑。活動區域不得超過二道河。不然，視作叛逃。”

    校尉諾然應答，這才長長鬆了一口氣，帶著人撤出戰場。

    他雖然一直沒有親自上陣搏殺，但剛纔迷霧褪去之後，滿野地的支離破碎的屍身已經徹底深深震撼了他。以往的幾次迷霧他也在外觀戰過，但從沒想到，這霧裏竟然會有這麼多的怪物。

    看來，以前的那些次拼殺，自己的隊伍只是把敵人拖延在戰場之上，等待迷霧退去而已。

    看著地上殘缺的屍體和身後那有數的面色麻木的披麻軍，這鐵腕校尉後背突然一陣冰涼。這才感覺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後背已經被冷汗溼透，身上的鐵甲透過潮溼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極其難受。

    以自己的築基修為，在渤海國的軍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戰將，更不用說那九個同樣修為高強的死忠護衛。在其他戰場上，即使面對千軍萬馬，自己也心裏膽氣十足，因為他知道，無論什麼情況下，都可以確保全身而退。

    但是，在面對這些不知名的怪物的時候，他第一次感到了一種叫做恐懼的情緒。在面對這些高來高去的修仙者的時候，他第一次覺著自己好像不是什麼天之驕子。

    自己並沒有錯，錯的是這個詭異的戰場。

    必須離開這裏，找關係也好，花錢也好。前程不是這麼搏來的，榮華富貴再好，也得有命來享用。

    “你們也卸去盔甲，回去休息吧。”王正對著這五個人說道，“對了，記得多找幾個器具，把這些戰利品都裝好，方便我們運送。”

    早有玄南宗的人把地上幾大袋子的眼耳鼻口這些東西都拾掇起來，視若珍寶地一個不落。這些東西帶走之後，玄南宗的幾個人乾脆脫去鐵甲，就地歇息。這裏是面向東方的山坡，方便瞭望敵情。

    王正以前見過靈蕖子揹負鐵浮圖，知道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可以隨身揹負的巨大鐵箱，便讓菜頭把那箱子帶過來兩個。

    白初晴索性跑到校尉的府邸，從那裏搬出來現成的鍋灶，菜頭手腳麻利，早就跟著她跑了幾趟，連帶碗筷都製備妥當。就在這山坡之上燃起篝火，煮起飯來。山裏條件很差，沒有太多花樣，只是一鍋粟米飯，上頭鋪滿切成片的鹹肉。

    但是開鍋之後，香噴噴的米飯配上油脂四溢的鹹肉，也是勾得一干人等肚子餓得咕嚕直叫的人直咽口水。脫去鐵浮圖，這五個玄南宗的門人，也都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哈哈，這要是那黑廝在場，也得誇我手藝好。”白初晴說著，盛出一大碗飯，遞給王正。

    王正點點頭，看了一眼那幾個玄南宗的人。“我以前也在戰場上拼殺過，當時帶著的幾個弟兄，還沒你們年紀大。”

    “啊……你這麼厲害，你的那些兄弟也一定法術高強吧？”一個年輕人忍不住問道。

    “他們……沒有法術。他們只有一顆堅定的心……”王正想起了二蛋，想起了自己帶過的那些兵。現在的那個世界，會是什麼樣子？

    “不好了！”突然，一個年輕人站了起來，緊張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