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寬敞的大街盡頭，走過來一個人影。

    這人看上去比王正低了半個頭，是胖是瘦完全看不清楚，因為他從頭到腳都裹在一整個寬大的黑色斗篷裡。在漆黑的背景之下，整個人好像都融合在了夜幕之中。

    “這就是夜遊神？”白初晴低聲說道。

    “應該差不多，這大半夜的，一座空城，只有這麼一個人敢出來溜達……啊！”張大膽突然大喊了一聲，“這麼白……不像是活人啊！”

    只見那個人抬起手，把頭頂上的兜帽往後推了一下，露出大半張臉來。

    雖然城牆擋住了大部分的星光，但這張臉卻在微弱的光亮之下，顯得尤為潔白，與漆黑的背景形成強烈的反差。

    “再白的人，也不可能這麼白呀……”白初晴忍不住抬起自己的手背，比對著遠方的那張臉，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突然，沿街的店鋪裡都亮起了燈光。

    雖然明知道那些燈光的火苗絲毫沒有熱度，但這橘黃色的亮光還是讓人覺得周身一暖。

    “這是什麼？夜遊神出行的規矩嗎？”雄牛握緊了手裏的鐵棒，“家家掌燈，迎接這個城主夜行？”

    “管它是什麼，吃我兩刀再說！”白初晴唰地抽出了兩隻金色的彎刀。

    “不要著急。反正已經正面遇上了。他既然沒有主動出手害我們，就看看有沒有和談的可能。”王正按住了她的手腕，“而且……硬拼的話，我們可能會有傷亡……”

    王正暗中已經察看了那黑影的頭頂，果然是一團金色的氣息。但正如對方可以隨意凝聚陰氣一樣，這團金色的氣息裡，也包含著一絲絲黑色的氣息。

    自己三個築基的修士，硬要拼上一個金丹高手，也未嘗沒有勝算，但勢必要付出極為慘重的代價。

    只見那人身子突然拔高了一尺，也不見腳下有步伐挪動，整個人就好像踩著滑車一樣，倏忽之間就來到了近前。

    等見到這個人的真實面目，所有人都吃了一驚。

    “當真不是人！”張大膽驚呼一聲，“這麼白的臉！殭屍！”

    白初晴也是驚得就要伸手拔刀。

    “不是殭屍！”雄牛大喝了一聲，“這是色目人，從西方過來的。以前在軍隊之中我見過的。他們面板白皙，頭髮金黃。”

    眾人這才稍微安神。其實，王正與他們同樣驚詫，雖然以前從一些資料裡看過，說是在商朝的時候，華夏大地就有不少白種人，但是在這一千多年前的東北邊陲，突然見到一個白種人，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只見這人面板白潔光亮，一對細長的眉毛微微上挑，給整張柔和的臉勾勒出堅毅的基調。兩隻蔚藍色的大眼睛目光深邃，高挺的鼻子標誌着她與面前的這群人的確不同，紅潤的嘴唇微啟，露出潔白而整齊的牙齒。

    “好一個……奇怪的美人啊。”白初晴低聲讚歎了一句。

    “你們不用驚慌，我沒有敵意。”對方突然說話了。這聲音也是讓眾人極為出乎意料。“你們是什麼人？”

    這是一個甜美柔和的女聲，語氣輕緩，但不失剛毅。雖然個別漢字的發音有些奇怪，但正常交流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我們從南邊的慶州出發，往北方安遠府邊境而去。”王正第一個回答道。

    “是呀，我們可是好人吶。”張大膽擺出了一副人畜無害的無辜表情，“從來沒有殺生害命過，都是老老實實的老百姓吶。”

    對方仔仔細細地看了這幾個人一番，然後點了點頭，“你們的氣息，都沒有我強烈。希望你們不要嘗試輕舉妄動，以免傷到了自己。”

    王正聽她說得似是而非，但好像對方也能夠透過別人頭頂的氣息而看到對方的修為。難道，這個世界上，還有與自己一樣的人？

    他不由得悄悄伸出左手，察看了一下手心。

    “這位妹子，請問這座城市到底是怎麼回事？”白初晴趕緊切入正題。“你把我們困在這裏，是想幹什麼？”

    那西方女子和善地笑了一下，“我留住你們，只是想和你們說說話。這裏沒有外人來過。”

    說著，她的手一揮，高聳的城牆就急劇下落，又變回兩丈多高的樣子，城門也重新化作木頭的，而且向外敞開。

    雖然她的動作看上去輕描淡寫，但王正卻看到，對方活動之際，頭頂的氣息積聚跳動，明顯也是用出了全力。

    “你這裏還是有外人來的吧。”王正上前一步。那個炸油餅的老闆就是從外界誤入這裏而留下的，“只是他們進入這裏之後，慢慢地就失去了自我意識，而淪為這裏的陰魂。”

    “呵呵，看來，你跟這裏的人已經溝透過了啊。”那人開朗地一笑。

    “可惜，他們已經算不上是人了吧。”王正盯著對方，“我說的對吧，夜遊神。”

    “什麼夜遊神，這名號只是那些人給我起的。這些神明的名字，好像已經植根在他們的意識裡，就算忘記了自己是誰，也沒有忘記這些概念。”女子說道，“但請相信我，我並沒有想要害他們，這一切，都是他們自願的。”

    “每一個進入這個城裏的人，我都會事先跟他們說明白這裏的情況。有的人知道情況不好，就著急離開了，但是還有的人不願意走。”

    “誰會不願意走？”張大膽嘟噥著，“在這裏吃東西都沒味兒。”

    “那是因為你體內的陽氣還很多，等你變成這裏一樣的陰魂，就可以品嚐到這裏陰氣凝聚的食物了。不然，那些客棧裡其他的客人是傻子嗎？”那人說道，“最關鍵的是，每天夜裏，我都會按照這裏人們的需求，儘可能地凝聚出他們需要的食物和物品。”

    “在這樣的亂世之中，疲於奔命的人找到這裏一塊世外仙境，很多人的確不會願意離開。”王正點頭道，“哪怕失去身體的陽氣，哪怕失去記憶，都無所謂了，換來可以永遠享受的富足生活。”

    “這一次，是唯一的例外。”美貌女子說道，“我破了例，在白天變化出城牆，阻止你們離開。只是因為，我發現了你。”

    她上前一步，伸出同樣白皙的手，指向王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