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黃河水鬼
關於黃河水鬼的道道王江兵倒也聽過一些,水鬼是黃河邊上對撈屍人的稱呼,這種水鬼並不是簡單的撈屍人,普通的撈屍人一般都是渡人的船伕客串,而水鬼都是祖傳世系,身上有獨特的本事。不過因為職業邪乎,做這一行克家里人,所以水鬼大多數都是孤獨終老,傳本事都是收養孤兒。
人體密度和水差不多,屍體沉入水底後,隨著屍體腐敗,體內漸漸脹氣,這些屍氣將人變成面目猙獰、口唇外翻的大頭鬼。這時候隨著屍氣越來越多,屍體就會漸漸浮上水面,先是上肢浮上來,然後纔是下肢,因為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屍還有個特點,叫做“男俯女仰”,說的就是這些漂在水上的死倒,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所以根據這個原理,死在黃河中的人,過不了三五日就會自己漂上來了。這時候,死者家屬只要央求船伕將屍體打撈上來就可以了。打撈死者屍體,船伕是絕不肯收錢的,收這種晦氣錢也會倒黴三年。但是死者家必須要請船伕在家中吃頓素飯,臨走前還要在船伕中指處綁上一根三寸寬一尺長的紅布條。這些都是爲了辟邪,也是黃河上約定俗成的古老規矩。
撈這種屍體的都是尋常的船伕,他們撈屍體的時候,用一根長長的竹竿挑起漂在黃河上的雜草樹枝,發現屍體後用白布蒙在屍體上,然後取一根摻了黑狗毛的麻繩綁在屍體腰上,將屍體吊在背陰的懸崖上,等家屬來辨認,認清楚了,纔將屍體背上岸去。
當然了,船伕也不是什麼都撈,要是遇到屍體直立在水中,水上只漂了一抹頭髮,他們會掉頭就走,絕不去試圖打撈。對此,他們的解釋是:他們只是代人撈屍,不代鬼申冤,這種直立於水中的死倒並不是屍體,這是一種煞。
說來也怪,好多人死在水中後,屍體並不會浮上來,待屍體撈出後,竟還像剛死一樣,屍體還是原來的樣子。不僅如此,這些水下的屍體竟會一直在水中直立著,保持著行走的姿勢,屍體隨著水浪緩緩向前,就像是在緩緩漫步。好多時候在乾涸的河床中,人都能看到水下清晰的腳印,一步步走向最深處,走到頭後會轉一個方向繼續走,就像是在水下散步一般。據說,這些黃河上的橫死人,怨氣太深,遲遲不肯離去,非要等害死其他人才肯倒下。
要是遇到這樣的死倒,這時候死者家屬就要去找黃河水鬼了,他們會一門獨特的本事,那就是請煞。
據說黃河水鬼請煞是一種祖傳的秘法,行為古怪詭異,外人無從得知。有人說水鬼從小就用一種隱秘的藥水洗眼,又經過數十年在黃河邊上的觀水練習,眼光能穿透渾濁的河水,一眼就能看到水下的行屍。
這種水鬼一般一個人獨居在黃河邊上,無兒無女,家中從小養著一條黑狗,庭院中立著一根大竹篙,竹篙上綁著一塊八角形鏡子,這些都是辟邪的物件。水鬼回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喚來那隻黑狗,然後照一下鏡子,若是無異,便回屋做飯睡覺。若是黑狗狂吠不止,鏡中帶血,他就會掉轉方向,去黃河邊上再走一圈,將身上的晦物去掉再回來。
在老黃河邊上,對於黃河水鬼的說法還有很多,也有人說他養的那隻黑狗是黃河中的龍犬,也有人說黃河水鬼從小以水屍為食,遍體屍氣,方能接近水中的行屍。不過這些說法更接近於傳說,不足為信了。
隨著社會發展,黃河水鬼這職業沒了生存之地,孫建功後來改行當漁夫,也娶了老婆生了娃,拋開這些後話不談,王江兵手裏的這塊磚頭就是他一次撈屍的時候撈上來的。
那時候新中國還沒成立,全國各地世道都亂的很,黃河北岸的情況還算好,而南岸軍閥割據亂戰,民不聊生,於是大量的人乘船從南岸往北岸逃,黃河的浪花大,一個浪頭撲過來全船人都悶進了水,於是孫建功的活計就來了。
有次他替一個地主老財撈屍,連續撈了好幾具屍體上來讓認屍都不是要撈的人,他只好又去撈,這次他划着船在黃河上找屍體的時候,忽然瞧見河中央停著具屍體,屍體不順河水漂動,定在原地一動不動。遇見這樣邪乎的事情孫建功向來都是繞著遠遠的,但仔細看屍體身上穿的衣服,又和地主說的挺像,一時也拿不住主意。
尋思半響,還是決定壯著膽划船靠近確認下,沒想到靠近了卻發現,河底居然有座廟,而屍體之所以停在河面上,是因為正好被廟尖頂了起來。他在黃河上跑船四五年就沒發現河裏還有座廟,哪怕就是大旱年,黃河幾乎斷流,河裏也沒這座廟。當時嚇得他差點掉頭就走,但想到地主許下的錢財,就狠下心用繩子套住屍體往船上搬。
等上了船他才發現,屍體手裏居然握著塊紅磚,孫建功往河裏看去,河底的那座廟似乎就用這塊磚砌成的,黃河水鬼有個規矩,不管河裏出現什麼好東西,都碰不得,只撈屍,不然就得會被髒東西附身。他剛想將這塊磚丟回廟上,忽然一個大浪打過來,將他船推開老遠,等他再回去找廟時,河中央早就沒了廟影子。
磚頭他拿回來後也琢磨過,發現和尋常的紅磚不同,這塊紅磚上面刻著花紋,底部還刻著倆字,問了村裏私塾先生才知道是奉天倆字。後來他跑船的時候都得去找找那座廟,想物歸原主,但一直沒找著,只好將這事耽擱下了。這次是因為兒子要結婚,沒錢置辦三件套,只好爬火車跑到西安古玩市場碰碰運氣。
王江兵將磚頭拿到近前翻看了眼,上面的確刻著些花紋,但已經磨損了很多,若不仔細觀察摩挲,還以為是裂痕。紅磚上的花紋有點像是雲雷紋,又有些像天火紋,說不準到底像哪種紋,瞧了一圈到底部,還真發現了“奉天”倆字,廟磚上寫著這倆字,看來這座廟大有來頭。
缺一門拿過磚頭輕輕摩挲著,嘴裏低聲喃呢著“奉天”倆字,王江兵見他這樣也不好打擾,缺一門這小子神叨的很,他的來頭王江兵也不清楚,或許還真認識這塊磚的出處。
王江兵遞了根菸給孫老頭,裝作不經意的問道:“孫師傅,當時你是在黃河哪一段撈著的?”
孫老頭點著煙想了會不確定的說:“記不清具體的地方,黃河改道好幾次,當年的那條古道已有二十多年沒通航過,大概位置是在黃河花園口到開封蘭考之間,這段路差不多二百多公里,找座廟比撈屍還難。”
“你們也甭想找座廟了,額找了二十多年也沒找見,額琢磨這那座廟是龍王廟,或者是用來鎮黃河裏的屍王,輕易碰不得。”
王江兵反問了句:“那你還將廟上的磚拆下來?”
聽到這話孫老頭立馬急了眼,梗著脖子瞪眼說:“那不是額乾的事,是屍體乾的,額想給還回去,但找不到那座廟。”
“得勒,不是你拆的還不成嘛……”
正說著,坐一旁的缺一門忽然開口道:“孫師傅,我出五百塊收這塊磚頭,成不?”
乍一下王江兵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五百塊?當時王江兵們收的最貴的古董也不過一千塊,除非是春秋戰國時期的大件,亦或者和皇帝有關係的東西,否則斷然不會出價這麼高。而這塊磚頭就算來頭天大,也只是塊磚頭,他怎麼會出價這麼高?
瞧他給王江兵了擠了擠眼神,王江兵只好忍住了詢問,缺一門雖然和王江兵年紀相仿,但絕對是個老油子,懂得道道比王江兵多,出這麼高的價肯定有原因。孫老頭聽見了他話,夾著羊肉的筷子頓時掉在地上,哆嗦著問道:“五百塊?”
缺一門點頭肯定道:“對,若是你家裏還有,我們全盤照收,有多少收多少。”
孫老頭愣愣的擦了下嘴角的口水:“沒了,就這一塊,也就是找不到那座廟,不然額早就還了回去。”
缺一門趕緊問道:“那你還記得那廟又是在什麼地方發現的?”
孫老頭打著舌頭說:“具體的王江兵也記不清了,大概就是在花園口到開封蘭考這一塊,當年花園口被炸後,河道改了幾次,額也找不見原來的河道在哪,反正就在差不多那地兒。額跟你們講,額琢磨著廟是不可能找到了,它會走。”
廟還會走?廟又沒腿,怎麼可能會走?難不成是被水沖走的?想到這裏王江兵開口問道:“此話怎講?”
孫老頭此時也冷靜下來,嘆了口氣說:“黃河裏麵邪乎的東西海了去,河裏的鱉蝦活久了都成了精,通靈性,這些鱉蝦就是龍王的蝦兵蟹將,額曾經見著十幾只磨盤大的王八推著座龍王廟上了岸,天亮的時候又推回到河裏,額懷疑那座廟就是被河裏的鱉蝦一直在推著走,所以除非它出來,不然甭想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