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八章 孟一真人
龍泉觀位於揚州城西北角,是江南一帶有名的道觀,尤其是在孟一真人被當今天子奉為國師之後,龍泉觀便更加的風光顯赫。因此龍泉觀的香火旺盛,每天都會有無數的信眾來到這裏禮拜敬香。
張洛在孫同偉和沈知府的陪同下於巳時來到龍泉觀拜見孟一真人。這孟一真人原本是在京師侍駕,但最近他因為要替皇帝到南京祭祀,路過揚州城,便在觀中停留了幾日。
“弟子張洛拜見道長,道長仙風道骨,果然風采異常。”張洛施禮道。
“張少俠神采風流,果然不同凡響,真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孟一真人說道。
張洛卻露出驚訝的神情,嘖嘖說道:“沒想到道長竟然聽說過小子的薄名,實在榮幸的很。”
孟一真人淡然一笑:“貧道雖然蒙聖上恩宥,獲封國師,原本也是江湖中人。只是如今身在紫闕,不常走動罷了。”
沈知府上前施禮說道:“弟子乃是淮陽知府沈如缺,今日前來叨擾道長清修,是有要事相詢。”
孟一真人面帶微笑,輕聲說道:“三位乃是為災糧被盜的輕輕來的吧。”
“我等的確是為災糧的事情而來的。”沈知府說道。
“這災糧運轉的時日,乃是我向皇帝陛下進言的,沒想到竟然會發生這樣的事情。貧道心中亦是愧疚的很,我倒有所知,當知無不言。”孟一真人說道。
“敢問真人,這運糧的時日果然是真人卜算出來的嗎?”張洛問道。
孟一真人聞言,輕聲笑道:“張少俠果然聰慧得很,這時日的確不是貧道推算出來的。但不知張少俠何以看出?”
“在下雖然並不精於卜算之術,但對此道亦有所研究。這運糧之日雖然是個良辰吉日,但是卻不宜遷運,以道長的神通,定然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張洛說道。
“沒想到張少俠竟然對卜算之術也有所研究,實在令貧道敬佩。果然是年少有為。”孟一真人讚歎道。
“在下不過是班門弄斧,實在不敢當道長的誇讚。”張洛說道。
“張少俠說的很對,運糧之日的確是個良辰吉日,而且還是第一等的良辰吉日,但是卻不宜遷運。”孟一真人說道。
“那道長為何會向聖上進言?”沈知府有些不解的說道。他認為孟一真人如今聖眷正隆,不應該做出這樣矇蔽聖聰的事情。
孟一真人聞言卻嘆息一聲道:“這都是貧道的一段孽緣。”
原來孟一真人未出家時,曾經被當地的劣紳強取豪奪,將他們家的所有田產房產都搶掠一空,他的父母也驚厥而死。他跟他的兄長前往官府報案,卻被官府屈打成招,做出敲詐勒索的案供。兩人被判發配充軍千里。他們在充軍的路上,受到押差的百般毆辱。他的哥哥不堪受辱,自殺而亡。於是押差的所有毆辱便都落在了孟一真人的身上。他被押差折磨的遍體鱗傷,僅吊着一口氣,但押差們卻依舊趕著他往充軍地而去。
在那個時候,背叛充軍往往意味著死亡。除了漫長的行途,還要對付如狼似虎的押差。因此死在充軍途中的囚徒不計其數。雖然朝廷三令五申,但死在充軍路上的囚犯仍舊有增無減。
當時孟一真人便是僅剩下了一口氣。押差們卻絲毫不顧念他的身體狀況,只是催著他快速前行,稍有不如意,便會拳打腳踢。對於這些押差來說,押送囚犯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如果囚犯死在了路上,他們反而能夠更早的回去交差,這也是為什麼他們總是虐待囚犯的原因。
孟一真人在生死的邊緣,卻遇到一個俠士,將他解救了出來。這個俠士原本想帶著他行走江湖,但小小年紀的他,卻已經看透了江湖,便沒有跟著這個俠士前行,反而是到了最近的一個道觀出了家。他聰慧異常,一點就能領悟,因此他的道法與日俱增,很快便成爲了方圓五百里最有名的道士。後來他的師傅死了,眾位師兄弟爭奪住持之位,他看到眾位師兄弟的面目,心灰意冷,便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一路掛單而行,在這一段時間中他的聲名越來越大。直到他來到揚州城的龍泉觀掛單,受到住持的極大讚賞,便留在了龍泉觀裡修行。住持羽化後,孟一真人便繼承了住持之位。又過十年,他的名聲甚至傳到了當今皇帝的耳中,將他傳到京師,侍奉座前,後來更是封為國師。
“難道是這人跟道長建議的?”張洛聽到孟一真人的話後問道。
“不錯。當時我正在設壇做法,祈求國泰民安。他便突然闖了進來,讓我向皇帝陛下進言,將運糧的時日定在這一日。”孟一真人說道。
“道長何以知道這個人便是當初救你之人?”張洛問道,畢竟這麼久的時間,形容面貌都會發生巨大的改變。
“當時我雖然沒有跟從他闖蕩江湖,但是我當時立下誓言,一定會還他這個人情,並將我家家傳的一塊佩玉交給他作為信物。”孟一真人說道。
“敢問道長,這個人是誰?”張洛問道。
“無量天尊,這個人我無法告訴你。”孟一真人說道。
“為何?”張洛問道。
“因為貧道也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我認出他的唯一方式便是那塊佩玉。”孟一真人幽幽的說道,“而且這件事之後,我便與他再無瓜葛。”
張洛聽到孟一真人的話,略一點頭,便施禮道:“既然如此,我等不好打攪道長清修,這便告辭。”
孫尚偉與沈知府也與孟一真人施禮告別。
“竟然白走了一趟。”孫尚偉說道。
“此話怎講?”張洛問道。
“難道張少俠發現了什麼線索?”孫尚偉驚訝的問道。
“如今我們已經知道,運糧之日乃是有人可特意安排的,而這人便是孟一真人曾經的救命恩人。”張洛說道。
“可是孟一真人根本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孫尚偉說道。
“並不一定。”張洛淡淡的說道。
“此言何意?”孫尚偉驚訝的問道。
“孟一真人或許先前的確不知道那人的真實身份,但是現在肯定知曉。”張洛說道。
“那他為什麼不說出來?”孫尚偉問道。
“只有一種情況,那就是這個人的身份十分敏感,他想要明哲保身。”張洛說道。
“可是他如今謊報吉日,已經犯了大忌。”孫尚偉有些不解的問道,“難道現在不應該將功贖罪嗎?”
“孫千戶,此言差矣。他謊報吉日這件事,我們知道不知道,相信不相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當今天子相不相信。”張洛說道。
“那以張少俠之意,我們接下來該幹什麼?”孫尚偉問道。
“我們該去找一下莫守備了。”